李家人对视了眼,目光落到那群女子身上,轻轻点了下?头。
不仅李家要赶工,赵家也不休息了,连夜建屋,为了加快进程,屋顶先提前弄好,上梁时,直接将屋顶挪上去就行?,虽然费事,但事半功倍。
赵广安仍然天天带着孩子们往外跑,每次回来都有收获,梨花再回去时,家里有了桌子,有了床。
树村的情况也好了起来,□□的树干间有了灶,有了凳子,有了茅坑。
先前忙着建屋,男女如厕都是找个隐秘点的地,看赵家人为戎州来的女子们挖了茅坑,他们也腾时间挖了自?己村的茅坑,且数量比较多,基本隔十几米就有个小茅坑。
锄头是他们在山下?搜来的,茅坑围起来的这天,梨花找老木匠商量,村里挑水有点远,她让老木匠在附近挖个水池囤水,哪天降温不想干活,全村人不至于缺水。
老木匠天天教徒弟,嗓子嘶哑得厉害,问?梨花,“三娘,你与?我说句实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关注着山谷里的动静,几天前,按部就班的赵家人忽然着急起来,夜里灯火通明,摆明有事发生?的样子,他早想找机会?问?问?梨花了,但村里杂事多,实在没空。
梨花说,“我阿耶遇到益州官兵了,说他们往南运棉被?,怕是要降温。”
赵广安他们碰到益州兵是前天的事,村里人回来就说了,那些?官兵推着车,车上满是箱子,至于箱子装的什么没有人知道,老木匠道,“你阿耶还说什么了?”
梨花摇头,“我阿耶就说了这个,还说要不是他们人多,他都想上去抢了。”
老木匠叹气,“那些?人可不是咱们能招惹的,行?,待会?我就让他们挖个池子。”
“挖出来的泥堆在南边去。”
岭南人是梨花的噩梦,怕益州兵震慑不住那些?人,梨花决定在泉水南面堆些?山坡,装成坟包的样子,哪日岭南人真?跑到这儿来,杂乱无章的坟包也能拖延一会?儿。
老木匠记下?,“好。”
附近的村落基本都被?搜过?了,赵广安碰到益州兵后有些?害怕,后来发现人家压根不管他们,心里的恐惧没了,天天都想往外面跑。
墙壁两米多高的时候,赵广安兴高采烈的来找梨花,“三娘,李解啥时候回来啊?”
去过?的村子已?经搜了两三遍了,差点连墙壁都凿了搬进山,没什么新鲜的,他想去其他村看看。
梨花站在泥墙上,跟罗五娘抬着木桩往墙上舂,低头看他道,“恐怕还要几日,族里的屋子建完了?”
“建完了。”赵广安仰起头,朝罗五娘笑了笑,“你叔伯他们累得不轻,这会?儿正睡觉呢。”
两头牛的油已?经吃完了,之前囤的蝗虫肉也没了,然而族里人还是瘦了一大圈,说到这,赵广安道,“你堂伯想杀头牛给族里人补补身子,你觉得如何??”
“杀吧。”虽然不舍,但梨花从不认为牛比人重要,梨花说,“杀两头,分半头给秀儿婶她们。”
“那我跟你堂伯说去。”
罗五娘已?经不怕人了,看着梨花道,“不用给我们的。”
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她不想给梨花惹麻烦。
梨花微微一笑,“就当族里卖给你们的,以后有机会?了还这个人情便是。”
她们欠梨花的是救命之恩,怎会?‘人情’就能偿还的?罗五娘还要说什么,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三娘子...”
是李解,他出去已?经六天了,发髻乱了,衣服蒙了灰,胡须也长了出来,眨眼瞧着有点像野人,罗五娘记得他的声音,因此没有瑟缩,“三娘,是李解。”
梨花看到他了,双手搭在木桩上,笑盈盈看着由?远及近的身影,“回来啦?”
她把木桩给罗五娘,抓着墙边的绳子滑下?地,往树村的方向走去。
树村的人都在忙,并没朝这边多看,梨花走上前,轻声道,“找到了?”
李解看了眼站在高处的女子们,拉着梨花往山洞走,脸上少有的凝重,“找到了,不过?情况不太好。”
他走了三天走到一座山头,浓浓的血腥味让他心下?紧张,在树丛窝了半天,确定周围没人经过?才大着胆子往腥味重的地方走去。
一路全是凌乱的尸体。
不像他们以往遇到过?的那样,那些?尸体全是孩子的,即使?死了,身上也满是刀口留下?的痕迹。
再往前,是马头,马皮...
那些?人不仅屠杀孩子,连马也杀,哪怕离那儿已?经很远,回想那些?画面,李解仍止不住的哆嗦,“孩子们被?关在一个坑里,我去时,已?经没有活人了。”
梨花蹙眉,“都死了?”
放火烧戎州城的那天,梨花统计过?被?岭南人抓走的孩子,结合坑里的尸体,怕是都在那儿了,李解说,“泥坑里柴火焚烧过?的痕迹,他们是被?火烧死的。”
“烧死的?”梨花沉吟片刻,“不像他们的做派。”
“我也觉得。”李解一路都在想,被?岭南人折磨死的人多半是流血过?多而死,而坑里的孩子们全是焚烧后的白?骨,加上土坑旁边的马的尸体,他怀疑孩子是其他人杀死的,岭南人没了食物,杀了马吃肉充饥。
他说出自?己的猜测,问?梨花,“要告诉她们吗?”
这些?天,大家冷静地找活干,关于家人,从不多问?,但梨花知道她们惦记自?家的孩子,她想了想,“终究瞒不住的,我来说吧。”
孩子怎么死的已?经不重要了,若非朝廷舍弃戎州,若非岭南人穷凶极恶,纵使?有饥荒,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
片刻后,树叶堆旁边响起歇斯底里的哀嚎哭泣,树村的人不明所以,探头张望,梨花朝他们颔首,他们猜到什么,没有开口询问?,自?顾忙活去了。
秀儿婶家两个娃,在瘟疫时就差点死了,
依譁
想到他们落到岭南人手里,她哭得死去活来,“当时就该让他们死了啊...”
当时死了,她会?难过?,却?也会?强撑着为他们收尸,让他们入土为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冷冰冰的躺在几十里外的土坑里,想到他们死前的遭遇,秀儿婶痛不欲生?,猛捶自?己的胸口,“怪我,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