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几间院子走完,别说?活人,连具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刘二已从最初的害怕变成了愤怒,李解亦红了鼻子,双眼充血,“都是朝廷害的。”

岭南居住的都是各州犯过事被发配过去的,他们再凶残,只要朝廷出兵就能镇压,朝廷却选择视而不见,还?将戎州变成岭南人的猎场,任由岭南人为非作歹。

他眼里又?起了泪意,“我阿耶带着我们进城时,曾说?君主仁慈,定?会派大臣来赈灾,咱们进城候着,一旦灾粮下来,我们就能先领到...”

爹娘是怀揣着对朝廷的信任进城的,到死都不知?道朝廷已经抛弃了他们。

或许已经发现,心底始终有那么一个念头,朝廷没有错,错的是当地官府不作为。

梨花听得?喉咙像堵了块石头,铿锵有力?道,“回谷后咱们就好好操练,好好种粮,将来处境再艰难,咱们都有反抗的条件。”

想?到她?主动与黄月她?们教好,李解若有所思,“三娘子早料到是这副场景了?”

梨花不点头也不摇头,“比我想?的还?要惨。”

这条巷子已经找遍了,她?们又?去住过的宅子,那片以前住的是大户人家,房屋要结实些?,但?斑驳的墙面仍能看到嗡嗡嗡飞舞的蚊蝇。

蚊蝇覆着的墙面是区别于其他不同的暗黑色。

刘二仍无法平静面对,“这儿怕也死过人。”

梨花看了眼微微翘起的屋檐,随意走进一处敞着的院门,“你们小心点,里边怕是有人。”

刘二不知?她?的猜测从何而来,谨慎地站在她?身侧,眼睛四?处瞄,这座宅子的前主人约莫是个附庸风雅的,院里的甬道弯弯曲曲的,周围种的约莫是供人观赏的花草,只是今年干旱,花草被拔完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泥。

三人抱团,一间屋一间屋的找,一遍后,并没发现人。

刘二前襟后衫已经湿透,看梨花也好不到哪儿去,便道,“恐怕没人。”

“去隔壁。”

如此找了四?五座宅子,再第六座宅子时,梨花终于感?受到了不同的气息,院里七零八落的碎骨散着,蚊虫飞舞,看似与其他院子不同,但?隐隐间,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她?们。

李解也察觉到了,凑到梨花耳朵边,“好像有人。”

梨花轻轻点了下头,这是一座两进的院子,她?们站在后院的走廊上,前面是柴房,身后是搜寻过的正房,梨花看了眼柴房,操着戎州口音道,“藏在这儿是岭南人的诡计,想?活命赶紧走...”

柴房没有门,一眼就能看到里面散乱的柴火,梨花说?,“他们进城后故意损坏房屋,为的就是把你们往这边逼,这样等他们回来,就不用满城找人了...”

靠墙堆着的柴动了下,下一刻,几个抄着家伙的人从里面出来。

她?们披头散发,脸上糊着血,唯有那双眼稍微清明些?,“你们是谁?”

刘二和李解站在梨花跟前,主动介绍,“我们是青葵县人...”

口音骗不了人,听出是自己?一州之人,捏着砍刀的妇人泪流满面,但?仍没放下戒心,“你们想?干什么?”

“带你们去个安全地。”梨花尽量不去注意她?们破烂衣服下的伤口,“你们还?有多少人?”

“凭什么相信你们?”

梨花说?,“你们的孩子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场的都是妇人,没有男人和孩子,听梨花一问,妇人们悲痛得?流出了血泪,最右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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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死了,都死了。”

“和我们走,我会帮你们报仇。”

是的,出山前,梨花没想?过报仇,哪怕是对赵广昌,顶多甩脸色打压而已,然而看到这么多水生火热的人,不知?道为何,她?胸腔颤动得?厉害,似有什么要喷薄而出似的。

她?说?,“男人们我不知?道,孩子们可能还?活着。”

岭南人嗜血,为了有源源不断的血补充体力?,绝不会赶尽杀绝,城里的孩子们可能被关在某处的。

说?不上为什么,她?就是这么笃定?。

“真的?”妇人们半信半疑,“真的还?活着吗?”

“进城的岭南人有多少?”梨花问。

关乎家人的生死,妇人知?无不言,“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从奎星县那边来的,当时有南下的难民说?戎州不让进,我们想?绕路,哪晓得?又?有人说?戎州城门大开,准许所有人进城,我们抱着试一试的态度...”

这事过去不久,在妇人嘴里却像好几年前的事情,她?边回忆边说?,“在路上耽搁了两天,到戎州已经是益州兵在看守,我们想?北上,他们不允许,还?将青壮年全抓了...”

益州征兵已经是两个月前的事情了,梨花问,“岭南人哪日进的城?”

“上个月,一群其貌不扬的人进城,到处放火烧屋,我们本来住在城南,不得?已往北边跑...”说?到这儿,妇人泣不成声,“可是外面有益州兵禁止咱们过,咱们被抓回来,活活被折磨了好多天。”

她?肩膀剧烈哆嗦起来,露出手?腕上的血痕,“猛兽,他们是群猛兽啊,几千人,见人就砍...”

家里的男人都被征了兵,留她?们老弱妇孺在城里差点死掉啊,她?吸了吸鼻子,指着前院道,“谁要反抗,他们就将其扒了衣服,四?肢用绳子绑在马腿上活活将其撕开...”

活着的人都见过那副场景,再谈起,眼泪如潮水般汹涌,“我...我也不想?活了,可我怕死。”

之前有人受不了惊吓咬舌自尽,岭南人见了后,对其尸体凌辱了几十?回,待尸体生蛆,用同样的法子将尸体撕裂,她?们实在怕了,不得?不苟延残喘的活着。

见梨花衣服还?算完整,妇人哭着问,“你们从哪儿来的?”

梨花指了下北边,“那群人离开多久了?”

“昨天走的。”

在这之前,他们在城里待了快半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