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里已经习惯每到一处地休息就先搭茅厕了,这次稍有?不?同的是没有?茂盛的草做篱笆。
干枯的草已被先北上的难民扯做柴火烧了,鲜草又被蝗虫祸没了,只能?潦草的砍些竹子?埋在地里,然后中部削开,将竹席两侧夹稳做帘子?。
这样隐秘,但轻轻一扯竹席就掉了。
如此,竹席前必须有?人看着。
梨花如厕时,外面来了人,是个声音细柔的年轻男子?。
“兄台可想买几个仆人供你驱使?”
赵铁牛将铁棍扛在肩上,威风八面的看着旁边杵着锄头的刘二,“他就是我三婶家的长?工。”
男子?笑?盈盈的看向刘二,“我卖的是姑娘,她们年岁不?大,买回家做媳妇刚好。”
刘二不?喜他的眼神,“我已经娶亲了。”
男子?又去看赵铁牛,赵铁牛挥棍子?,“老子?像娶不?着媳妇的?老子?的娃都满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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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想给小?郎君买个童养媳?”
“买个屁,他连自个儿都养不?活还想养别人?”
“不?是有?你吗?”他过来时就认真观察过了,这帮人穿得破旧,但家底实打实的,买些个姑娘不?成问题,男子?道?,“我看兄台合眼缘,与你便宜些如何?”
“白给老子?都不?要。”赵铁牛呲牙,“滚!”
他最讨厌的就是人牙子?,做什么?买卖不?好,去买卖人口,村里那些失踪的娃就是落到这些人手里卖到其他地方?去的。
见他凶相毕露,男子?稍微往后退了两步,“那兄台可否帮我问问其他人?”
他指了指竹席上忙碌的妇人。
赵铁牛挥铁棍,“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男子?害怕的捂住头,余光斜刘二,循循善诱道?,“世道?不?好,姑娘们没个去处只能?饿死,你们蝗虫多,若能?买下她们,反倒给了她们一条生路。”
刘二压下眉,竟有?些纠结了。
赵铁牛踹他,“想啥呢,人是他买的,姑娘们的生路就是他,关咱啥事?”
反正,只要,无论任何人打粮的主?意都是跟他作对,他骂刘二,“给老子?清醒点。”
刘二顿时抛开脑海里的想法,铿然道?,“不?买。”
是他晃了神,想到走投无路时老太?太?对他们的照拂以?致有?个瞬间想帮帮同样无处可去的人,可他自己尚且要靠赵家养活,哪有?本?事帮助别人?
男子?叹气,见帘子?一动,走出个小?姑娘,眼前一亮,“兄台可想卖...”
赵铁牛一棍挥过去,“滚。”
男子?捂住头跑远,一会儿后,又在周围盘旋,老太?太?她们编好遮阳的棚子?时,多田娘来了,说?是手里有?点粮,想给多田换个媳妇。
“到处都染瘟疫死的人,我能?活多久也不?好说?,但若能?在死前为?多田讨个媳妇,死也死得安心些。”
她戴着口鼻巾,说?话时,喘得特别厉害。
这两日族里人都有?这种症状,老太?太?也是,教她慢慢吸气吐气平复呼吸,说?道?,“多田还小?,再多五六年讨媳妇也来得及啊。”
“我怕我死了。”多田娘抱来竹子?,帮忙撑棚子?,眼巴巴望着梨花道?,“十九娘,你能?否跟你四爷爷说?说?,让他接纳多田媳妇。”
只有?老村长?答应,族里才会分粮出来。
梨花看了眼背着婴儿哄其睡觉的赵多田,“堂兄怎么?说??”
“他懂什么??”
“他如何不?懂?”梨花说?,“去年叔伯们就调侃他过两年就该成亲了,他自是懂的。”
长?辈们爱拿亲事打趣娃儿,赵多田可能?没想过,但不?可能?一无所知,她说?,“婶子?不?妨问问堂兄吧,我看他这些日子?成熟了许多,四爷爷还夸起他了呢。”
“哦?”拱棚子?的老太?太?好奇,“你四爷爷怎么?夸的?”
梨花模仿老村长?的语气,“以?前不?是爬树掏鸟蛋就是下水捞鱼的娃现在竟安安静静帮着看娃了啊...”
与其说?是夸,不?如说?是感慨。
在村里时,孩子?们漫山遍野的疯跑,一刻都停不?下来,现在到哪儿都规规矩矩的,大的照顾小?的,小?的照顾更小?的,既看得人欣慰又看得人难过。
老太?太?道?,“我看多田是个有?成见的,你问问他吧。”
多田娘看着驼下背慢慢垫脚走路的儿子?不?禁潸然泪下,“那我问问。”
也就一句话的事,多田娘喊来儿子?,问给他买个媳妇要不?要。
赵多田跳起,耳根都红透了,“阿娘你想抱孙子?想疯了?”
“......”多田娘有?气又好笑?,揍他,“混小?子?瞎说?什么?呢,我看那边有?几个姑娘长?得不?错,想着买回来照顾你,待你大一些再成亲。”
赵多田顺着她的视线瞥了眼远处,粗着嗓子?道?,“我不?要。”
买个人回来就意味着族里要多养一个人,他不?愿。
多田娘想过他会拒绝,在她心里,儿子?还小?,不?懂这些,却没想到儿子?说?,“咱逃荒就心无旁骛的逃荒,一心一意的逃荒,别乱七八糟的折腾了。”
难以?相信这种话是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的,多田娘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