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斗嘴都是常事,乐知时的视线被另一个包装吸引,那不是现代化的品牌纸袋,而是两个用浅黄色暗纹浆纸包好的方形包裹,上面系着褐色细麻绳,还贴了绛紫色的封纸,上面是毛笔手写的日文,颇有和风意味。
“这是什么?”乐知时拿起包裹,在林蓉面前晃了晃,“可以拆吗?”
“当然!这可是我专门为你们准备的。”林蓉一脸鼓励,并且拿出手机,像往常一样记录乐知时收到礼物的场景。坐在一旁的宋煜看着酷,一句话也不说,但眼睛却已经往乐知时的方向瞥过去。
乐知时动作轻缓地拉开绳子,解开包装,发现里面是一套做工精细的浴衣,面料轻薄柔软,是偏青偏淡的浅蓝色,包装上印着的“薄缥”大概就是布料颜色的名称。他将衣服展开,拿远些自己观察了片刻,又双手拎着贴在身上,转身问林蓉好不好看。
“我的眼光果然好!”林蓉连连称赞,“你皮肤白,就适合穿这种淡淡的青蓝色,又好看又素净。”她一脸疼爱地轻轻捏了捏乐知时的脸,又对着另一个包裹朝乐知时使眼色。
相处这么多年,乐知时和林蓉的默契没的说,他立刻领会,将另一个写着“绀青”的纸包裹拿起,来到宋煜跟前盘腿坐下,把手里的包裹递过去:“哥哥,你快看看你的。”
宋煜表现出没兴趣的样子,仍旧看着漫画书,那姿态仿佛看的是什么晦涩艰深的史书似的。但他又头也不抬淡淡道:“你拆吧。”
得到首肯,本就好奇的乐知时立刻兴奋又小心地拆了包装,拿出宋煜那套,发现和自己的款式纹饰都一样,只是颜色更深更重,偏藏青。
“这个好好看!”乐知时将衣服猛地贴上宋煜,力气大了点,弄得宋煜差点没坐稳,一下子偏过头,看见乐知时两眼都闪光,“太适合你了哥哥!”
宋煜脸有些热,他故意转移话题,瞥了眼林蓉,语气不咸不淡:“买这个干什么?”
吃着和果子的宋谨被日式点心的糖分齁到,喝了一大口茶咽下去,解释说:“你妈妈在街上看到了花火大会的宣传广告,特别激动,当下就想让你俩去。”
“哎呀你干嘛说出来!”林蓉先是怪他直接道出了自己的第二个惊喜,而后又见招拆招,拿出自己的手机对准他们俩,“当当当当!看,我已经给你们俩买好票了!最佳观赏地!”
乐知时立刻起身拿住她的手机,眼睛又睁大些:“真的是花火大会啊!好多动漫都画过的。”
“对啊。”林蓉叉着腰,“很多日本纯爱电影也拍过呢。”
宋煜见缝插针地吐槽道:“林女士果然是打算一辈子看纯爱电影的少女。”
“那是。”林蓉用欣然接受法破解了亲儿子的吐槽,转头又拉过乐知时的胳膊,告诉他自己选的花火大会多么多么好,烟花设计得多漂亮。
乐知时听她说完,眨了眨眼,看向她和宋谨:“那你们俩呢?”
林蓉把肩上的长发往后一拨:“你们小情侣不想二人世界,我和你宋叔叔还不想带电灯泡呢。我们已经买好了另一个花火大会的套票。”她从手机里调出来另一个大会的介绍,给他们看。
宋煜放下手里的漫画站起来,到林蓉和乐知时跟前拿过她的手机,瞟了一眼:“原来是为了吃拉面啊。”
小心思被他戳穿,林蓉瞪了他一眼,又看向乐知时,半哄半解释:“这一个花火大会还同时举办一个拉面比赛,有好多种拉面,乖乖我怕你去了馋嘴又不能吃,所以挑了另一个,那个靠湖风景好,你不是最喜欢湖了吗?啊如果你想让我们跟你一起,我这就去把那个套票退了……”
见她这样,乐知时忍不住笑了起来,靠到林蓉的肩头抱住她胳膊:“蓉姨,你不用因为我不去拉面大会啦,平时在家都吃不到面,出来日本这么几天也没吃,我都替你可惜。”
他又语气肯定地说:“而且你给我的肯定就是最好的。”
林蓉被小儿子感动得不得了,听到这一句又想起什么:“那是,我给你生的男朋友也是最好的。”
大家都愣了愣,宋谨第一个大笑起来,乐知时有些不好意思。宋煜先是皱了皱眉,觉得林蓉在借他自夸,又觉得林蓉是在夸他,有些不自然,接着又因为 “男朋友”三个字而更加不自然……
乐知时清了清嗓子,转头又拿起那件浴衣,在站着的宋煜身上比了比,仰头看他:“哥哥你穿肯定很好看。”
宋煜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梁,没有说话。
“那是,你们要给妈妈争气,要当那个花火大会最帅气的男生。”
“不会又有什么拍照之后选出人气第一的活动吧?”宋煜无奈地挑眉。
“欸!你怎么知道?”见乐知时脸上也难得地露出苦笑,林蓉不解,“你们怎么好像不太喜欢这种活动,多适合你们啊!”
“我有 PTSD……”
“虽然我也有一点,但是我想和哥哥拿第一!”
“很好!这才是我的帅气宝贝!”
在林女士的一再怂恿下,乐知时难得地出现了少许胜负欲,但也只是昙花一现。花火大会真的到来的时候,他早就把拿第一的目标抛诸脑后,满脑子都是捞金鱼攻略,甚至在民宿的小水缸那儿蹲着演练了一上午,吃过午饭还直奔庭院,蹲下就不起。直到从水缸里看到宋煜身着深色浴衣的倒影,他才如梦初醒,甚至吓了一跳,手里的小捞网“扑通”一声掉进水缸。
宋煜两手抱胸,朝他微微歪头,因身穿宽松浴衣显得比往常更加慵懒几分:“愣着干嘛,继续捞啊。捕鱼达人。”
他分明是戏谑,可乐知时只觉得宋煜好看,猛地站起来,却发现自己蹲太久腿都麻了,一下子腿软栽倒在宋煜怀里。
于是宋煜又戏谑道:“挺好,练这么久,鱼能不能捞到先不提,至少学会投怀送抱了。”
乐知时被逗得耳朵都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从他怀里挣出来,一瘸一拐地溜进房间,唰地一下把移门拉上,留宋煜一个人在庭院。
天空的云低低地悬浮着,和水缸里的小捞网一样微微漂动。宋煜静静地在温热的夏风中站着,盯了一会儿水缸的涟漪,又环顾庭院里葱翠的灌木,一种难得的闲暇感悠然浮上心头。
移门的声音再次出现,将宋煜的思绪拉扯过去。一偏头,看见扶着木门站立的乐知时,一身淡雅浅蓝色浴衣,穿着木屐,脚趾都是雪白。风吹开他垂着的额发,浅色瞳孔迎着光显得愈发通透。某一刻,宋煜有种等待已久、终于见到心上人的心情。
“过来。”宋煜轻声说。
乐知时脸上带着阳光的笑,踏着木屐一步步走到宋煜跟前,展开手臂问他怎么样。
“很适合你。”见他衣领都没有理好,大约是太着急,宋煜伸手替他理了理,又道,“很好看。”
“和你的很搭。”乐知时主动把手搭在宋煜的腰间,踮脚吻了吻他的侧脸,“是吧?”
宋煜轻轻 “嗯”了一声,回吻乐知时的额头,然后让他转过身,说要看看后面有没有系好。乐知时乖乖转过去,和他说自己刚刚试了好一会儿才知道怎么穿,没听到宋煜回答,但他感觉宋煜的手指触到他后颈的皮肤,然后挽起他长到脖子的头发。
“太久没剪了,又长长了。”乐知时想回头,但宋煜制止了他。
“我帮你扎起来。”宋煜将他的头发拢到一起,不知用了什么扎了起来。听到他说好了,乐知时轻微晃了晃头,果然扎起来了。他有些好奇,摸了摸,又凑到水缸边低头看,只看到露出来的一截晃荡的深蓝色发绳,编织得十分精细,末端还坠着蓝色小珠子。
他有些惊喜地抬头看宋煜:“这是哪儿来的?”
“随手买的。”宋煜十分随便地回答。
他一向是不爱说实话的,尤其是对乐知时好的时候。这一点乐知时已经很清楚了。等他们到了花火大会的所在地,他看到许许多多身穿浴衣的日本女孩儿,看到她们盘髻的发绳和小摊上卖的头绳,才确定宋煜绝不是随便买的。
就像蓉姨精心准备的和服,是因为花火大会上的其他人有,她觉得两个孩子也必须有。而宋煜也是见到其他人有这么精致的发绳,于是也给乐知时准备了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