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秉澄又用手肘重重地顶了下他的胃,声声诘问:“是不是你不让澄澄告诉我的?是不是你从来不在外面承认你们的关系?是不是你让她离开明迪律所?”
胃被打到,江向怀额头冒出了冷汗,疼得像是被冰渣子穿了过去。
他的胃是这几年才养好了些,之前饮食不规律,酗酒抽烟,空腹服药,熬夜失眠,迅速地拖垮了他的身体,好在没有出现最坏的那个结果。
是夏明宁说的话点醒了他:“看得出来你跟澄澄分手是爱她了,原来是你要得胃癌了,不愿意拖累她是吧?挺好的,你的人生乱七八糟的,但周织澄的人生应该是美好的,生得漂亮,学得顺遂,一生被爱包围,而不是爱你这个烂人。”
“江向怀,你不想身上有江向清的影子,你就反抗啊,你一直逆来顺受是什么意思?你一直按照他们给你规划好的人生蓝图走,是你一步步地在复刻江向清的人生,你干脆改名叫江向清得了,我给你介绍的心理医生,你也不用再去复诊了,就忙着赚那么几个臭钱,命都没了。”
“挺好的,你跟你父母一辈子过得了,别去祸害澄澄了。”
话难听,情却真。
周秉澄的三个问题,江向怀都无法回答,他没做过,但换个角度,不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做,才伤害了她么?
周秉澄发泄完了,一把松开江向怀:“你离澄澄远点!”
江向怀疼得不行还嘴硬:“做不到。”见周秉澄瞪眼,他又道,“打死了也做不到。”
他重重地按着胃,若不是小洁癖,这会就该直接坐在小路坎上了,他说:“你是澄澄的哥哥,怎么打我都不过分,但我对澄澄是认真的,从头到尾都是,以后再也不会伤她的心了。”
周秉澄也打累了,不拘地往路边一坐:“用嘴巴说谁不会?你还是离我们家远点,反正你节目录制完了,也该回你的北城了,澄澄不会再跟你回去了,你也别以为你北城户口有什么了不起,你在我们这也就配得上‘外省仔’、‘北子’,没人想把女儿外嫁、远嫁的,你和何今屿都是前男友,我肯定投何今屿一票。”
“不回去。”江向怀淡声,“我会在南日安家。”
周秉澄只当他说屁话,他的事业前程在北城熠熠生辉,来南日干吗?
“别,都是男的就别搞这套了,就算你真的放弃北城的一切,你有没有想过你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负担?好像你都是为了她牺牲一样,等以后不爱了,你是不是还要怪她害你?”
周秉澄现在就是懊悔又自责。
他原以为自己是个还不错的哥哥,虽然知道妹妹恋爱了,但是尊重她成年人的隐私权,她不说,他就不问,他又常年到处飞,那会工作更拼,兄妹俩见面的机会也很少,他又对江向怀的人品过分信任。
他胸口郁气沉浮,仰头盯着昏暗的路灯,声线有些低:“原来我也不是个好哥哥。”
小时候的记忆有些很模糊,有些却很深刻。
他一直记得澄澄出生的那个傍晚,橘色的晚霞布满了天空,如同火烧一样蔓延,他从幼儿园回来,跟着阿公去平民医院看妈妈和刚出生的妹妹,他带了张在学校画好的全家福。阿公告诉他,以后他就多个人来爱他了,当然他也要多爱一个人,因为爱是相互的,大家都是相亲相爱一家人嘛。
他也是这么想的,当他看到了那个刚出生的丑婴儿,心里却很柔软,因为就算爸爸妈妈依旧不在身边,他以后也有人陪了。
南日县是个小侨乡,早些年经济不好,没地方赚钱,恰好国家开放了,很多人都在 90 年代远赴欧洲务工做生意,周秉澄的父母也是如此,把两个小孩都留在了老家,给两个老人照顾,他们只有过年才会回家,所以,周家两兄妹就是典型的留守儿童,兄妹俩互相陪伴的意义远超其他家庭的兄妹。
……
“那按照你这个逻辑,周织澄也要觉得她不是个好妹妹了。”江向怀也看着那盏灯,伤口疼得他麻木,嘴里都是铁锈味,“毕竟,你跟姜黎的事情也没告诉她。”
周秉澄一噎,那些伤春悲秋的情绪倏然消散,他还想说这是不一样的,这世道对女人就是更不公平:“而且,我对姜黎再认真不过了,明天我就要跟她订下。”
“我也是。”江向怀的声音响在夜色里。
“你明天要是敢提亲,我们是真的不用做兄弟了。”周秉澄冷笑。
江向怀当然不会这么莽撞,他想着,摸了摸裤袋,里面有包烟,他把一整包都递给了周秉澄,态度恭敬又上道。
周秉澄斜眼:“做什么?”
“孝敬大舅子。”很坦然。
周秉澄当然不接:“你不是戒烟了,哪来的烟?”
“赵延嘉买的。”
赵延嘉下乡都干出心得了:“俗话说得好,有烟好办事,做诉讼律师呢,就是要圆滑不世故,这给的是烟吗?不是,是人情。”
江向怀只希望周家能承他的情。
第53章 对簿公堂
周秉澄回去后,洗了个澡,刚出来就见到他阿嬷就坐在他床上,还好他今天没裸着从浴室出来,他无奈:“阿嬷,能不能给我留点隐私权啊?”
蔡梅在翻他带回来的东西,看都不看他:“你有什么隐私啊?你妹妹学法律的,都不敢在这个家讲隐私,你洗澡有什么好看的,你小时候阿嬷都看腻了,就那么小……”她边说还边做了个小手势,大拇指和食指缓缓地合在一起。
周秉澄头疼:“这么晚了,明天再收拾东西吧,我自己收就行了。”
“你当我想收?”蔡梅站了起来,“我就是想知道,你上次买的那东西是不是就是送给姜黎了?”
周秉澄擦头发的手停顿了下:“是。”
“看来你手上钱不少啊,我今天跟你妈妈联系过了,他们现在也还没睡觉呢,在吃晚饭,她就是说,是你自己娶老婆,你自己决定,人家姜黎跟你妹妹一个年纪,你爸也直接说了,如果是澄澄,他肯定不同意她嫁给你这种男人的。”
周秉澄自己也知道,老年吃嫩草,还是妹妹的朋友。
江向怀那事也挺尴尬的,多年朋友背着他想变成妹夫,而他像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他刚刚就是受不了那种鸡皮疙瘩都起来的尴尬感,赶紧跑回家了。
蔡梅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红布袋包裹着的东西,说:“姜黎她妈明天早上肯定又会来的,你跟阿嬷确认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想求娶人家?”
“是。”周秉澄很认真,他甩了两下头发的水珠。
“好,那姜黎妈妈肯定会要一百万彩礼的,咱们这边出国的家庭多,早些年国外靠着汇率差,是比较好赚钱的,所以彩礼都相对比较高,一般要脸的女方家拿了彩礼也都是作为嫁妆给女儿的,但是姜黎妈妈拿了肯定不会给姜黎的,这点你要清楚。”
蔡梅自认是个好人,从来不爱贪图小便宜,做人坦坦荡荡,跟人吵架也都是别人非得来触她霉头,占她便宜,她立马道:“我和你阿公结婚的时候穷得叮当响,你阿公也没说要拿我的嫁妆钱去补贴家里,所以,如果姜黎拿到了嫁妆,你也不能碰。”
周秉澄觉得好笑,保证道:“绝对不碰。”
蔡梅这才把两个布袋给了他,让他打开。
里面是两个金手镯和一枚金戒指,一看便是沉甸甸的足金,颜色并不十分明亮,偏赤黄色,两个手镯是龙凤呈祥样式的,做工精细,戒指也是女戒,简单的玫瑰花瓣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