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是我?不?好,考虑不?周,想着?你趁夜离开可以?避开耳目。这一回我?备了马车,也备了随行的侍从,他们负责将你送到下一座城,城中也有他人接应,他们会帮你做好掩护。”

“到时?候,你再择个方?向走,切记…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去向。”说着?,赵予墨的眼神已经空了许多,“包括…我?。”

说完,他便静静地?闭上眼,等着?临柏对他做出审判,做出最后的选择。

然,临柏迟迟未有动静,赵予墨的心越发沉落。

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听到了一个非常细微,破碎而沙哑,满含委屈的少年嗓音,缓缓吐出一个生涩的单字。

“……我?。”

赵予墨怔了一瞬,别过头,满目错愕看向临柏。

只见少年眼角发红,低着?眸子,努力地?…尝试着?开口。

只是他早已忘记如何发声,如何说话?,所以?头一个冒出声,后边的两个字,就只剩气音。

习惯把眼泪憋回心里的临柏,大概是真委屈了,这会儿怎么呼吸都没?办法平复。

赵予墨便瞧见,少年说出那两字气音之后,砸了一颗泪,在他心头。

“……知?道。”

你要看我

在听赵予墨说?话那会儿?, 临柏并不明显的喉结稍稍滚动了一瞬,莫名觉得喉咙发紧。

他想尝试着吸引来赵予墨的注意力,想等他侧过头来, 和自己对视的时?候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 可他左等右等, 就是等不到赵予墨转过头来看他。

曾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家伙, 如今却别开目光, 好像拒绝了同他交流。

这?让临柏仿佛又回到那座冰凉的红墙之中, 让他记起?, 因为自己不识字, 不会说?话而遭受的冷眼和漠视。

从前他并不在意这?些,大概是因为早也习惯了, 故而宫人?如何对待, 他也都无所谓。

可赵予墨不一样啊。

他是唯一一个, 也是第一个真心愿意同他交谈,听他倾诉, 教会他与外界建立联系的人?。

临柏对他的依赖和看重,也远超出赵予墨和临柏自己的想象。

所以,对临柏而言, 他的漠视远比任何一个苛待他的人?, 还?要可怕。

娘说?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 无论遇到任何事都不能?哭,不要落泪, 更不要叫别人?瞧见?。临柏谨遵母训, 这?么些年,无论多难过, 他都会默默把?眼泪吞下去,绝不让别人?瞧见?他的脆弱。

这?些年,临柏受得委屈不少。但他习惯了,所以那些委屈都不算委屈,更甚者,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那叫委屈。

可当他瞧见?赵予墨不仅不看他,还?把?眼睛闭起?来时?,心里的憋闷和酸涩几乎在这?一瞬间垒到了他无法面?对的地步。眼眶里蓄着的泪就怎么也压不下去了。

如果?赵予墨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好,或许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过。

但是没有如果?。

临柏心思单纯,根本想不到这?些如果?。

他垂下眼帘,还?在尝试把?眼泪憋回去,脑袋也在努力思忖着,他该如何同赵予墨说?,他其?实没有那么笨。

晨痛那件事,他虽后知后觉,却也不是全然的茫然无知。

趁赵予墨出门上朝,不在家的时?候,他有偷偷从床底下摸出那本三字经?瞧过。虽说?他们二人?都是男子,与这?本书上画着的男女性别不尽相同,但他们二人?的行为却也有着十之八|九的异曲同工。旁侧的行文注解写的都是什么郎情妾意,你?侬我侬的亲昵语句,临柏再傻也明白,这?件事应当跟亲密的人?来做。

他或许还?不知情爱究竟为何物,然在他心中,赵予墨已经?是他默许的,亲密的人?了。

那日春旦夜宴,他差点被那两?个男人?做了同样的事。那几乎挥之不去的恐惧和恶心更让临柏明白,抚慰晨痛这?件事,非赵予墨莫属。

所以他是明白的。

所以赵予墨不算是骗他。

临柏想告诉赵予墨,他不会讨厌他,也不会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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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个时?候选择回来,说?真的想要留下来,不是因为什么夜黑风高,行路危险。

可是赵予墨不肯看他,还?把?手捏成了拳头,不给他写字的空间,让他无处叙说?心中所想。

视线有些模糊,临柏垂下眼眸,手指不安分地揪紧了袖边衣布。

踌躇着,临柏抿了抿唇,努力地张开嘴。

从他四五岁,懂事的时?候起?,娘亲就一直训导他不要轻易开口说?话。说?多错多,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就算他们身处冷宫,也很可能?因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暴露了自己。而且娘亲很担心他到了年岁之后会同其?他男儿?一样变声,声音变得低沉粗哑。

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说?,乖乖藏拙,同他的男儿?身一起?变成秘密。

如今,已经?被发现男儿?身秘密的临柏,不怕赵予墨再多知道一个。

他只想叫赵予墨知道他所思所想。

许久未曾发声,临柏几乎遗忘了应该如何说?话。他努力地憋出一截字音,因嗓子同空气摩擦产生的陌生震动,而表现得有些慌乱。

听着第一个‘我’字从口中冒出,临柏倍觉陌生。与此同时?,眼眶蓄着的,难以平息的灼泪也从他脸颊滑落。

那颗眼泪的热度还?来不及在临柏心里留下印象,就被时?不时?掠过的凉风挟裹而去,只留下一条冰凉的寒痕。

他想说?,我明白。

然却掌握不好发音的节奏和方式,后边的两?个明白发成了气音,化在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