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屹神色未变。
“唔...你这样的人,应该不怕坐牢?那..驱逐出境呢?”
“没有人会关心事情的真相。他们只会记得你以前是什么人,在这里,又犯了什么错。”
“当然,你也不是没有过别的选择。”男人起身:“基地有几年没来过非洲象了,是个能做出成绩给上面看的好机会。你带来的那头小象,在这里会被奉为上宾。”
“我给过你机会,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铁链微微响动,于屹手撑着床角,坐回了床上。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滚。”
*
门被锁上了。不出片刻,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很快闹出不小的动静。
显而易见地,兽医也很快被他们制住,在将近一万公里的彼岸,耳边是挣扎呼救的嘈杂声,自由受限,被安上牲口专用的枷锁
于屹心中却分外的平静。
他心里清楚,只需要小小翻个身,或者一下咳嗽,脚踝处贴着肉的冰凉铁链就会当啷一声,提醒自己被囚禁的处境。
沈枝当初,也是这样吗?
那时候于屹在外出任务,每次回到黑市里,车还没停稳,第一件事便是抬头去看自己的窗户。
暖黄的灯光,窗帘总是拉紧,从缝隙里漏出温暖。
他看一眼,就一眼,倍感安心。
这是他亲手抢回来的雀,住在他的笼子里,一口一口啄下自己准备的吃食,他喜欢看她蜷缩在自己羽翼下瑟瑟发抖的样子,又怕哪一日出了意外,她只能顶着羸弱的身躯,再入他人囚笼。
攥紧又松开的掌心里,都是不甘心的湿汗。
他从来没问过沈枝怎么想,也不敢问。
自己特意眷恋拉长相处的时间,借着是在帮她的名义,挥舞着冠冕堂皇的旗帜
喏,如果不委身于我,你的下场会比如今惨烈千倍、百倍。
他饲养她,偷偷丈量幸福的形状,假装不知道这一切是靠蛮力窃取来的,有朝一日仍需偿还。
那她呢?他不在的时候,她又怎么想?
男人高高在上地戏谑她的狼狈,衔在齿间欣赏她跌入泥潭的狼狈。他喜欢看沈枝被欺负到无助,偏偏只能依赖自己的样子。那一小方窗户是她唯一能窥见自由的机会,脚踝上同样套上了一串挣不开的枷锁,无形的、来自他。
现在,轮到自己了。
于屹在黑暗中睁开眼
窗外的月色柔柔地洒进来,是房间里唯一的一捧亮光。
它落在男人的指尖,顽皮跳跃。
只可惜这一抹月亮,和沈枝当初被囚在黑市里抬头看见的,再也不是同一个了。
日新月异,变动不居。
0137 我的确认识于屹。
因为前一天熬夜久了,翌日,沈枝一直睡到日上三竿。
半个脑袋陷进绵软的枕头里,垂体放松倦怠到麻木,她在梦里,又窥见了那个初至格鲁梅蒂河的下午
cites因为晕车呕了于屹一身臭哄哄的奶,白灼顺着他略微防水的速干面料衣服往下滴,滚到军裤上被吸食走一部分,最后泼上军靴,被一脚践进泥土里。
男人黑着脸,又将渣渍往自己身上蹭,下巴处生出的青色胡茬扎在沈枝颈窝里,最终镜头定格在暴风雨前的红霞余晖,泼出一卷不真实的画卷。
痒、痛,湿润的触感汇聚,她分明清醒地意识到这是梦,大力推开了于屹。
下一秒,被搡开的男人猛地倒退一步,一头撞上紧跟其后的cites,砰地两下,应声倒地。
他想让她扶他起来,言语里却没了往日的嚣张。
半个身子陷进了地里,沾了湿泥的手扒着地:“沈枝,救我。”
女孩摇着头,一把拽过于屹腰间悬着的车钥匙,她飞快跑上了车,一脚踩下油门
她还记得回去的路。
酿着剧毒花蜜的植物通常包裹得美丽而庄严,伪装出悲悯泪水的毒蛇尖牙最为致命,那是沼泽地上诱人深入的绝对安全领域,错一步,断送手中的最后筹码。
越野从男人挣扎的手上轧过去了,她听见一声无助的惨叫,cites在后头笨重追赶的声音,央求自己带上它。
沈枝在忽上忽下的不安中惊醒,恍然发觉,什么真实到几乎混淆的湿润触感,不过是蒙在被里出的一身汗。
她起身想去拽床头的纸巾,手肘不小心倚在柜角边缘的杯子上,里面的浅浅斟着半杯水,“啪”一声碎裂在地。
沈枝懊恼地探头看了一眼,一手掌心撑着太阳穴揉脑袋,另一手用纸巾包着去捡满地散落的玻璃碎片。
就在这时,门被轻轻叩了一下。
“沈枝,你醒了吗?”
*
武继明不知道在门外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