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白缓缓垂下拿枪的手臂,使枪口平平对准了她的脸。侯太太张大嘴巴,脸上以肉眼能看见的速度渗出汗水来,但是仅仅在几秒钟之后,朗白有点厌倦的笑了一下,接着转身离去,顺手把勃朗宁扔给了宋强。
“莫放。”跨出大门的时候朗白头也不回的唤了一声。
一个从头到尾一直站在门边的年轻人嗯了一声,他个子非常高,短头发,皮肤带着经过太阳洗浴之后的健康的黑,看上去非常精神,但是面部五官又生得过于严肃和坚硬。
“下星期提醒我把买下这座公寓的钱交给侯太太。”
“哦,好。”莫放干净利落的答应了一声,跟在朗白身后走出了门。
宋强一边收起自己的枪,一边抬头望了一眼他们两个的背影,目光明显有些微妙的不赞同。
(2)
在回去的车上朗白一直沉着脸,默不作声。宋强坐在他对面,却几乎不敢看袁家这个出名漂亮的小少爷的眼睛。莫放递给他一瓶水,他僵硬着盯着水瓶看了很长时间,莫放的手就这么一直举着一动不动;最终朗白身体摇晃了一下,然后伸手抓过水瓶。
莫放立刻把手缩回去,重新坐回到他的位置 他的位置就挨在朗白身侧。
朋友不像朋友,下属又不像下属,宋强对这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感到很抓狂。
一星期前在朗白的命令下,保镖把莫放从他打工的鱼店里带到了他面前,当时莫放穿着厚厚的二手夹克,脸被风房零上四度的温度冻得发青,全身都是让人作呕的鱼腥。莫放跟他家里人吵翻了,被退学的记录在他的档案里留下了污点,更重要的是,拥有两个学士学位和一年半硕士研究生在读经验的他,没法找到合适的工作。没有哪家公司愿意要一个深深得罪了袁家的人。
宋强深刻怀疑朗白其实只是想教训莫放一顿,但是他完全错了。朗白盯着莫放,声音冷静到几乎冷淡的地步:“你看到了,莫放。这个社会残酷的进化规则不会被你愚蠢的正义和热血而打败,我甚至不用说一句话,自然会有人自动自发的替我踩你到死。跟红顶白和趋炎附势是人类的本能,就像他们不敢录用得罪了我的你,以及他们为了讨好袁骓而称呼我为妓|女的儿子,这是社会把这个残酷而公平的规则强加在人类的身上。好了,现在你告诉我,你愿不愿意让自己变强,从这套规则的桎梏下摆脱出来?换句话说,你愿不愿意为我工作?”
“……为什么?”
“我们都是被‘多数人’所歧视的‘少数人’啊,”朗白脸上的表情真正像是在冷笑了,“一个得罪了权贵的穷小子,以及一个被道德家所鄙视的私生子。对不对?”
莫放握紧了拳,刹那间手背上青筋暴起,“……好!我答应你!”
朗白久久的盯着他,最终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我希望你把我当做是朋友。”
宋强后来对这个少年的话思考了很久,因为他实在很难理解为什么他要招募莫放,这个除了两个学士学位之外什么都没有的穷小子。后来他想可能是朗白有点孤独了,当他看到莫放的时候,这个为了朋友而不惜殴打权贵的年轻人,给了他一种对于友情的美好憧憬和向往。
在朗白十五年的生命中,他从来没拥有过朋友。他想成为能够被莫放这样的人所维护的朋友。
宋强甚至猜想,朗白心里对于莫放这种友情的羡慕,对他来说可能比造成轻微脑震荡的那一拳还要更加伤害他。
这种羡慕可能……曾经让朗白难过得要死。
任何男孩子在十五岁的时候都有过对人放狠话的经历,这些话大多都只是说说而已。朗白放的狠话就是要买下那栋黄金地段的公寓,然而事实上,他所能动用的财产只能买下一半房产权而已。
朗白的财产来源于作为袁家小公子的家族成员账户,他以前投资的一些股票,还有逢年过节时袁城封给他的红包,大多由是少量股权和名贵珠宝书画组成。在这些财产中他能自由使用并不向父亲打招呼的只有一小部分,不知道为什么袁城一直监控着小儿子的经济状况,他始终不想让小儿子太有钱了。
那天晚上袁城照常回家跟朗白一起吃晚饭,朗白好像一直在犹豫着要说什么,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爸爸……”
袁城漫不经心的切肉排,“你杀人了?”
“没有!”
“用轮船走私军火了?”
“没有!”
“去赌场赌博把我们家老宅给输掉了?”
“没,没有!”
“那你要什么,直接说。”
朗白吸了口气,站起身,走到袁城身边,低头看着他爸爸,“我用你的名义兑现了一张支票。”
“用钱了啊。”袁城明显对小儿子的注视感到很享受,“提了多少?”
“……七百五十万。”
袁城的脸色看上去没什么异样,“那么,你要七百多万干什么呢?”
“我想把以前住过的房子买下来。”朗白低声说,“就是我小时候跟我母亲住过的,跑马地那个。我自己的钱不够。”
袁城笑起来,顺手在小儿子的白皙的手背上拍了拍,“傻孩子,爸爸的就是你的。只要你真的高兴,半条街买下来都没关系。”
朗白猛地望向父亲的眼睛,半晌对袁城短暂的笑了一下。这是他这段时间以来对父亲的第一个笑容,袁城伸手拍拍他的脸:“什么时候交钱?”
“后天。”
“我跟你一起去,你年龄不够,签不了文件。”
朗白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于是袁城那天就推掉所有会议,一大早上起身,优哉游哉的跟儿子买房子去了。朗白对他六岁以前的回忆非常珍惜,有点不情愿让父亲涉足那个公寓,但是袁城几句话就打消了他的疑虑:“阿白,爸爸想了解你们以前在一起的生活,爸爸想参与到你和你妈妈当中,你不喜欢吗?”
……你当然喜欢,袁城想。
但是我可一点都不喜欢。
他微笑的看着朗白开心的侧脸,觉得自己真是个卑鄙的成年人。每天戴着一张慈父的面具,用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慈爱声调说话,他以前那个电影明星的情妇都没他会演戏。
他每时每刻都觉得自己快要忍受不了那虚假的面具了,有时候他甚至能听到脑海里丧失理智的声音,一遍遍诱惑他抓起毫无防备的小儿子,狠狠的按倒,毫无顾忌的尽情侵犯。
有时候袁城甚至觉得,光是这样想一想,就足够他亢奋的硬起来。
侯太太今天特地带了几个老公的手下来壮胆。有了那几个带着警枪的便衣,她在朗白面前感觉好多了。
袁城没有向任何人介绍自己,他悠闲的坐在沙发上,一手搂着小儿子的肩膀,一手翻着周正荣递来的厚厚的文件夹。虽然他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话,但是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强悍的气场,那几个便衣忍不住盯了他好几眼。
朗白对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提着三个装钱的手提箱放在了侯太太面前的茶几上。
是侯太太要求现金的,但是真当现金放到她眼前,她反而不信了,连连打开箱子翻弄了好几遍,还不停的抽出钞票来翻来覆去的看,念叨着:“不可能……不可能……你从哪弄来这么多钱!你怎么可能买的起我的房子!你妈留给你钱了?不可能!她的钱都是那些肮脏的男人给的,都是恶心的卖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