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娘子略打起了些许精神,手中的针刺进了绣布之中。

玲珑坊的杜掌柜走了过来,冲方娘子抬手,「你过来一下。」

方娘子放下手中的针,走了过去,「掌柜的找我何事?」

「我记得先前你给人绣过一架百福的贺寿屏风,客人对你赞不绝口,为此我还多给了你二钱银子的赏钱呢。」

杜掌柜捋着下巴上的一撮山羊胡子,道,「这不今儿个有人也来定一架屏风,也说是贺寿所用,也想绣成百福的图样,我惦记着你上回也是有了经验,这次这个活还是交给你来吧,这回若是绣的好,我也大方一回,多给你一两银子的工钱!」

「谢谢掌柜。」方娘子福了一福。

「不过这人带了一些丝线过来,说是好容易得来的,是掺了银线的线,想着到时候一并绣上去,银光闪闪的看着也好看,你也随我去看一眼,看看东西真不真,能不能用,上手如何,我也好问人家要价钱。」

杜掌柜说着话已是抬了脚步,「客人这会子就在花厅,你与我一同去吧。」

方娘子急忙跟上,与杜掌柜一并走到了花厅。

但此时的花厅里却是空无一人。

「客人呢?」方娘子讶异。

「兴许是去了前面?你在这里等上一等,我去找寻一番。」杜掌柜张望着往前面走去。

方娘子站在原地等待。

片刻后,有人过来,不过不是领着客人过来的杜掌柜,而是身着官府的曲志文领着一众衙差,站在了方娘子的面前。

「民……民女见过大人。」方娘子急忙跪拜行礼。

「你便是玲珑阁的方娘子?」曲志文问。

「正是。」方娘子点头,「不知大人寻民女,有何贵干。」

「前些时日河东府城的八油巷子的水井中发现了一名男尸,经查男尸的身份乃是江年县秀才魏友山,你可识得?」

低着头的方娘子脸上掠过一抹惊慌,片刻后直摇头,「不,不认得。」

「好,那本官换个问题来问。」曲志文道,「本官细细查问过玲珑阁所有的人,听人提及你在前年院试前两个月时每日都欢天喜地,每日抢着做绣活赚钱,还偶然提及说要给自己置办嫁妆,本官想请问方娘子,当时你想嫁的人是谁?」

方娘子闻言,咬着嘴唇不说话。

「既然不说话,那本官就再问一个。三个多月前你向玲珑阁告假,说是家中长辈过世,要回去奔丧,但本官查过,你自十二岁起时,父母双亡,跟二叔一家水火不容,来河东府寻活计做也是不愿再跟二叔一家有任何往来,外祖家更是再无联系,本官想问,你所谓的奔丧,是奔的谁的丧,今年几岁,因何亡故,回去时都走的那条路,都有何人看到过你?」

「本官再问你,这魏友山在三个多月前走丢且四邻听到他院中有争吵声,也刚好是你告假的那一日,而推断魏友山死伤的那一日,本官从玲珑阁这里得知,你那几日出入频繁,绣活也不好好做,后来更是因病告

假了几日,自那次后便整日神思倦怠,是何缘故?」

「此外,魏友山身上穿的那件衣裳,是崭新的衣裳,并无任何磨损,且有些偏长,不像是活着的时候穿的衣裳,倒像是死后才穿上的,而那件衣裳,本官已着人细细对比,料子用的是整个河东府中唯有玲珑阁才有的印花锻,而上面的刺绣手艺,与你平日所做的十分相似,如出一辙。」

「本官怀疑将魏友山杀害并扔入井中的,便是你方娘子!」

面对曲志文一声声的质问,原本低着头尽力跪得笔挺的方娘子,仿佛被抽去了嵴梁骨一般,再也无法跪直,只瘫坐在了地上。

半晌后,才嗫嚅地张了口。

「我原以为,毁去了他的面容,无法辨认身份,这件事便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

看来,她终究还是被发现了。

纸终究包不住火,就好像魏友山以为他已经将她哄骗的团团转,根本不知道他已经攀附上乔家,要去做乔家女婿之事。

只可惜,乔家疼爱女儿,又看重魏友山这个未来女婿,所以经人介绍来玲珑阁置办许多细软之物。

而接下这桩绣活的,偏生就是她。

看着那乔家小姐和乔家夫人满心欢喜且颇为自豪地提及魏友山时,她当时震惊之余,这心跟针扎一般难受。

魏友山到河东府时,是个穷困落魄的童生,身上的衣裳满都是补丁,饭食也是粗糙难以下咽,但他是个颇有上进心之人,哪怕人在市井给人抄录书本,誊写书信,仍旧没有忘记求学读书。

她第一次见到这般用功之人,亦是觉得魏友山未来必定前程远大,便时不时前去资助。

起初是一两个烧饼,一碗馄饨,接着是一件外衣,一双鞋子,再后来替他租了院子,让他有落脚之处,有饭食果腹,可以专心读书。

甚至在雨夜不能回玲珑阁时,给了他醉人的温柔。

为了能够供养魏友山读书庞大的开销,她不得拼命的做绣活,终日腰酸背痛,眼睛酸涩,连手上都总是带着累累伤痕。

魏友山看她时满都是感激和怜惜,总是说待他考上秀才,入了县学读书,安顿下来后便接她去江年县,二人成婚后,他用功读书,她做绣活补贴家用,待他考上举人,出仕为官,便让她做真正的官家夫人。

第126章 拉她下水

满怀希望的她盼啊盼,以为盼来的是魏友山的兑现承诺,结果盼来的却是乔氏母女的欢天喜地。

她忍不下,从玲珑阁告假赶去江年县,寻到了魏友山,想要问个清楚。

但魏友山给的回复却是,他感激她曾经的资助,但那紧紧是感激,是报恩,是补偿罢了,他对乔小姐才是真心相爱,至于当初她花的那些银子,他近日会凑齐后,再加上足足一倍补偿她。

而她要的,又何尝只是那些银子。

她劳累了那么久,幻想了那么久,自认为和他是真心相爱,到最后换来的不过只是一句感激?

甚至是她不肯答应此事后的百般威胁?

她心里恨极了他!

她要报复!

她骗他回河东府,说若是他不肯回去,便要将她的过往种种尽数告诉乔家,告诉县学,让所有人知道他是背信弃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