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男人面色冷凝,沉着双瞳如同淬了冰一般阴凉寒厉。他微仰着下颌,仿佛一个倨傲君主睥睨臣服于脚下的蝼蚁。白天才给他擦干净的身体又被溅上斑驳的血迹,就连他棱角清晰的脸上也不可避免地被沾染。

血液飞溅在蜜色皮肤上,绯红给他狠厉的神色增添不少狰狞。叶闻筝眸底的清潭好似吹过一阵风,盈盈晃动又荡起水花。

十岁之后叶闻筝上学生活都是在这里,徐莹对她算不上好,甚至大多数时间都留她一个人独自生活,只满足她最基本的需求。这是个足以隐居避世的地方,他们之前交流也少,才保得她心思纯净清凌,比一般同龄的女孩更单纯细腻。

可再不谙世事的姑娘也该看懂,这男人是个站在权利顶端的王者,并不是她之前以为被人欺负的“可怜人”。

“他呢?”

萧烈微微弯下腰,滚烫枪口贴上面前那人的脸,顺着鼻梁缓缓下移。

那人没开口,可目光却斜着看旁边。萧家人过去搜的时候赵岳山停车的地方已经空了,只留下两行胎印。

萧烈不意外他会跑,赵家人自私自利,他们眼里通常只有有用的东西或没用的东西。

沉重步伐走回空地,将子弹上满。

“呯呯!呯!!!”

一阵枪响,前排的人身体一僵,下一刻倒在地上,额头上的枪眼流出拌着白色脑浆的血流,渗进地下染红了一片土壤。

男人的神色未见半分波动,他低下头欣赏那些自由的花纹,手中慢条斯理地换着弹夹。

“呯!呯呯!呯!”

枪声一阵接着一阵,直到跪地的所有人都变成毫无声息的尸体,他才悠悠然地从尸横遍野中穿过去,走到唯一被人押着的人面前。

“把他带回去。”

黑道中都是极其注重等级的家族,上下级之前有明确的界限。这男人衣服上的花纹和其他人的都不同,喽啰可以都除掉,只留他一个人便够了。

门泄着一条缝,从缝隙里能看到女孩娇丽的脸蛋和泪眼婆娑。颤抖的目光中是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影,他高高在上俯瞰一切,没有半分怜悯和慈悲。

她一下子分不清是非,那些闪动的火星仿佛画笔,在她记忆里将已经残缺的画卷不断描绘勾勒,终于画成一副完整的图画。

“嗯......”

女孩倏地将身子缩回去,双手抱着头虚弱战栗。痛苦的哼声湮灭在喉咙里,也冲不出这个房子。

空气中突然闯入一股难闻的焦臭味,她干呕了几下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是眼前被泪水噙满,视线模糊得不成样子。

取而代之的是火光的跳动。

那些火在清澈的眼瞳中跳跃,如同一个个有生命的实体,它们在燃烧女孩的神志,让她最后一丝理智的光线崩溃。

只想逃离这里,她不能更不敢面对这个可怕的男人。

厨房的后边有个小门,是她那名义上的姨夫装的。他们许久没在这边常住,那扇门上的锁头也几乎快锈住。

她手脚并用支起酸软的身体用力将锁头拽开,确定大门那边的人没听到之后悄悄地溜走。

叶闻筝对山上的一草一木都很熟,可是天黑后的山林却变得有些陌生。天上的月光朦胧混沌,眼前是氤氲升腾的温热泪水。她凭着感觉往外跌跌撞撞地奔跑,山下仿佛触手可及的零星灯火却离她极远,她跑了很久也没能到那里,脚步虚浮快要倒在地上,身边却忽然飞下一个漆黑的东西。

“啊”

浑身漆黑的鸟融合在黑夜中,它啄了啄自己的羽毛慢慢转过身,月光勾勒出它轮廓的那一刻女孩才将它的模样看清。

乌鸦,一直刚刚长成不久的青年鸟。早已经过了鸟儿回巢的时间,不知道它为什么还会在外面游荡。

女孩闭上眼睛流下两行清泪,她是养过乌鸦的,熟悉的小动物让她回忆决堤。她朝它伸出颤巍巍的手,小东西居然也不怕人,就那么直着蹦到了她的手上。它的脚趾尖利而纤细,扎在女孩的手心有些刺痛。

“呜......呜呜......”

她再也忍不住开始痛哭。

那年有只小乌鸦落在院子里,尚且年幼的她捡起来捧在手上正仔细看着,面前的光线却忽然被一道人影挡住。徐莹笑眯眯地和她说乌鸦是不吉利的东西,留着它会给家里招来灾祸。

说着要把蠕动挣扎的小东西扔出去。

正巧走进院子的母亲制止了徐莹,带着她治好了乌鸦摔伤的翅膀。母亲说它本是最重情意的鸟儿,爱恨分明也懂得知恩图报。却因为一身黑色的翎羽被人污化,将所有的不如意都归结在一只无辜的小鸟身上。

虚弱的小人儿倒在地上,她仿佛回到九年前的那个夜晚。熊熊燃烧的火焰就在她的房间门口,她扒在床边声嘶力竭地哭喊却只能将不该来的人引来。

痊愈的黑鸟用尖利的喙拼命啄着那人的眼睛,她壮着胆子起身将窗户拉开,从斜坡的房檐下跳到沙池里。

她跳下去的霎那回过头,那只还未来得及取名的小鸟已经掉了不少羽毛,失力的身体滴着血珠,被人狠狠扔在火里。

“啊!!”

手中的乌鸦突然叫了一声。下一秒,它张开翅膀震动两下飞上高空。

萧烈往前走的身子僵住,头上有一只全身乌黑的鸟飞过,紧接着飘下如丝一般细腻的小雨。象是有什么感应,他冲进厨房,里面徒留余香人却已经不见了。

0008 8、只有处女才值钱,这种女人的初夜足以抵过欠的那些钱,后面更是源源不断的价值。

天已然亮了,她脸上的泪水干了几回直到再也哭不出来。

山脚下是另一个世界,人的生活乏味且匆忙,瘦小的身体站在熙攘的人群中仿佛是静止的,那么不合群又那么寂寞。

叶闻筝摸出昨天准备出门时装到口袋里的钱打了一辆车,用沙哑的嗓音报出一个地名。末了还对着司机说就停在小区门口就行了,她也实在拿不准说的地址到底对不对。

上次来徐莹的房子还是三年前,她也只来过那一次,所有的印象都已经模糊不清。女孩从记忆里寻找道路上的蛛丝马迹,终于走到一栋看上去差不多的房子跟前。

这栋房子比不了之前自己家的大,却也是标致的一栋立在那里。

阳光从东方天空斜斜地照着,她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混沌的泪水残余被抹去,短暂清晰的片刻她透过二楼阳台的玻璃看到里面挂着一件衣服,正是昨天徐莹走的时候穿的那件。

“我没有钱了!你天天就知道出去浪,我哪里能供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