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你说那个只会招摇撞骗,暗地里儿女都生了一大堆的臭道士?”谢知方残忍地笑了几声,“确实是我安排的,为着骗过你们几个,我还使人耐心调教了好一阵子。宁王身死后,我替他向太子殿下求了情,如今他已经还了俗,在我江南的铺子里当掌柜,不知道有多快活呢!”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事的背后,都有我的手笔。”谢知方摆出个高深莫测的神情,隐去挑唆南疆土司作乱、他府上诸多莺莺燕燕中隐藏的眼线等等,免得落人口实,“你尽可用你聪明绝顶的脑子去猜,猜到甚么,便是甚么。”

季温瑜瞠目结舌,恼羞成怒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朕乃九五之尊,天命之人,方才有此机缘,你算个甚么东西,怎么能与朕这样的龙子凤孙相提并论?”

谢知方拊掌大笑,专挑他的痛处戳:“甚么龙子凤孙?你这样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狗杂种也配称自己是龙子凤孙?若非先皇后和太子殿下过于宽仁,在这吃人的宫里早就死了几百次罢?我一向觉得自己不是甚么好东西,可跟你比起来,简直可以称作圣人!”

“季温瑜,即便你曾经做过九五之尊又如何?你将我和姐姐戮于箭雨之中又如何?这一世的气运在我身上,你已经输得彻彻底底,再无翻身机会。你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下流货色,也只配躺在烂泥里,和猪狗蛆虫为伍,摇尾乞怜,苟且偷生!”谢知方似笑非笑地盯着季温瑜失态的表情,只觉这些日子的抑郁不安终于有所疏解,心情渐渐变好。

季温瑜的脸色又青又白,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大势已去,输得一败涂地,却又不甘心坐视谢知方如此猖狂。

喉咙里泛出血腥气,他咬住后槽牙,露出个奇异的笑容,揭开谢知方身上逆鳞,语气危险又邪肆:“谢知方,你算无遗策,心狠手辣,确实是好手段,我输得心服口服。不过,你就不想知道,你姐姐前世里在我身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么?你就不好奇,她平日里对你这个弟弟冷冷淡淡,甚少来往,却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冲出去,替你挡了那么多致命的箭吗?”

上一刻还志得意满的俊脸瞬间变了颜色。

第一百四十回 忆往事历历在目,说原委字字锥心

前世里幽居深宅的谢知真挺身相救,陪他一同赴死的事,确实是谢知方的心结,也令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本能地意识到真相即将水落石出,双拳紧张地攥起,直勾勾盯着季温瑜,忽然生出种胆怯的情绪。

这怯意来得毫无道理。

“你……欺负过她?”他从季温瑜前一句问话里嗅出些赤裸裸的恶意,声线微微颤抖。

“你姐姐生得那样美,性情又柔顺,我怎么舍得欺负她?”季温瑜重新找回主动权,阴柔的脸上透出几分淫邪,“新婚之夜,她对我一见倾心,别提多顺从,身子又敏感多汁,稍微碰一碰便湿得不像话,在床上一直求我慢些轻些,底下却咬得死紧,真是个天生的尤物。”

他说着,做出副回味无穷的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角。

谢知方的脸色沉下去,下意识回想起姐姐对他百般推拒、羞耻难安的模样。

“姐姐那时候还没有认清楚你的真面目,奉长辈之命嫁过去,以夫为天,自然恭顺。”他冷笑一声,拿这一世谢知真的态度还击,“你瞧瞧现在,姐姐肯多看你一眼么?单是听一听你的名字,都觉得脏了耳朵。”

季温瑜的思路并未被他带偏,自顾自地回忆着前世里短暂却甜蜜的岁月:“她是我完全拥有的第一件、也是最喜欢的一件宝贝,穷苦翰林家教养出的女儿,没见过甚么世面,束手束脚,小心翼翼,看着真是可怜。我疼她爱她,教她如何品茶,如何赏画,如何和贵夫人们交际来往,夜里将她压在身下,共赴巫山云雨,肏弄得她娇啼不止,再灌进去一肚子的精水,说不出的风流快活。”

谢知方既觉愤怒又觉酸楚。

若不是他任性从军,将谢知真独自撇在吃人的家里,她何至于谨小慎微,养成自卑怯懦的性子,受尽旁人冷眼嘲笑,又何至于嫁给季温瑜这么个禽兽不如的恶心玩意儿?

归根结底,错全在他一人身上。

“她是你的正妃,你待她好也是应有之理。”谢知方强端着冷漠的表情,犹如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季温瑜低低笑了几声,用酸麻无力的手勉强端起面前的酒杯,放在唇边喝下,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继续说道:“真娘是喜欢我的,她仰慕我,敬爱我,感激我,我也对她很满意,心心念念着想让她早日怀上嫡子,待到我应天受命那一日,她就是我母仪天下的皇后。”

“可是”他的话音陡然一转,看向谢知方的眼神也带了慑人的戾气,“这一切都被你毁了。”

谢知方皱了皱剑眉,问道:“甚么意思?”

“你从辽东回来参加宫宴那一晚,真娘恍恍惚惚,魂不守舍,在席间偷偷地看了你不下十回,实在很不像话。我那时候忽然发现,她的心里不止盛着我这个夫君,还盛着你这个弟弟。”

即使已经是数十年前的往事,季温瑜回想起来,仍觉历历在目,当时的失望与嫉妒经过岁月的消磨,依然鲜明饱满,令他难以释怀:“是我对她太过宠爱,太过宽纵,才让她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立场。你说,她害我颜面无存,我该不该好好教教她规矩?”

谢知方在这一刻意识到真相的残酷远超他想象,手脚冰冷,厉声喝道:“你对她做了些甚么!”

可他态度再凶狠,声音再响亮,也无法越过时光回到那一夜,阻止季温瑜丧心病狂的行为。

季温瑜见他终于有了失态的迹象,笑得越发快意:“我告诉她,我和你注定成为敌人,让她在中间选一个,你猜猜,她选了谁?”

不等谢知方回答,他便自顾自说道:“她选了我,哈哈哈!在她心里,终究是我这个夫君更重要些!”

谢知方不觉失望,反而悄悄松了口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姐姐囿于皇子府,仰人鼻息,不敢忤逆于你,也在情理之中。”他拿出强有力的证据反驳季温瑜,“如若姐姐真的更加看重你,便不会在最后一刻冲出来,为我挡箭。”

他所言非虚,事实上,季温瑜当时就看得分明,因此才更加不满。

“她的生死在我一念之间,确实不敢违抗我的命令。”季温瑜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在马车里撕烂了她的衣裳,把她按在车窗上肏,接着又把她赤条条地抱进院子,当着众多下人的面玩弄。真娘真是有意思,明明是贞洁烈女的性子,却生了副放荡淫浪的身子,在那样羞人的情景下,竟然泄了好几回,喷得到处都是……”

犹如重锤凿穿天灵盖,谢知方眼冒金星,血气翻涌。

姐姐那么好那么好的人,待人接物体贴周到,轻易不发脾气,他后来使人传信,问起她的近况时,也总是报喜不报忧,说些诸事皆安的话。

他下意识里觉得没有哪个男人忍心苛待她,最多也就是喜新厌旧,将她晾在一旁,正妻的体面和尊重还是会给的。

可季温瑜的话,狠狠敲碎他固有的认知,在他心上划下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伤口。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她过得一点儿也不好。

受尽委屈与侮辱,咬碎了牙齿,和血吞进肚子里,将一切不堪瞒得滴水不漏,不肯教他听见半点儿风声。

谢知方折断了手里的青玉筷,声音冷得像冰:“你不喜欢她吗?她甚么都没有做错,为何要那般折辱她?如果对我有怨气有不满,为何不明刀明枪地冲我来?在一个弱女子身上耍甚么威风!”

“喜欢?”这两个字超出了季温瑜的理解范围,他困惑地思索片刻,点了点头,“应当是喜欢的罢,不然怎么会不厌其烦地教她规矩,一而再再而三给她机会?她在下人面前抬不起头,细究起来,不都怪她有你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吗?”

“不过”他看着谢知方暴出青筋的双手,云淡风轻地说出另一件事,“后来她变得很脏,我嫌恶心,便不再进她房里,冷落了她好些年。”

谢知方气得浑身哆嗦,恶狠狠地瞪着他,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

季温瑜故作惊讶,声调上扬:“怎么,季温璟逼奸你姐姐的事,你不知道?”

谢知方捂住剧痛难忍的胸口,木木地重复他的话:“季温璟?逼奸?”

是甚么时候的事?自己那个时候,在忙些甚么?

“丽贵妃的生辰宴上,季温璟找了个借口将你姐姐骗过去,欲行不轨,我赶过去的时候,她的衣裳已然碎得不成样子,身上到处都是肮脏的痕迹,虽然没有教对方得逞,也差不了许多,真是丢尽了我的脸。”季温瑜提及那一次的奇耻大辱,依然觉得咬牙切齿。

“明明是你没有保护好她,有什么资格嫌弃她!”谢知方闻言怒吼出声,控制不住手上的力道,一巴掌将整块紫檀木雕就的桌子拍得四分五裂,指着他的鼻子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