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煊欲言又止,不住摇头叹气,道:“别的事都好说,只姐姐那边……”

他想劝谢知方,又清楚这人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驴脾气,半晌方道:“你比我更了解姐姐的性情,你这事是万万不能成的,何苦来哉?”

谢知方勾了勾唇角,眼神坚定,声音沉稳:“事在人为,我偏不信这个邪。”

林煊没奈何,一一应了,自这日起常往谢府照应不提。

一晃眼夏去秋来,北雁南飞。

谢家少爷随宁王出征没多久,嫡小姐便带着下仆们入了白雀庵,法号“惠音”,每日里青灯古卷,闭门不出。

仕途受阻,门庭冷落,谢韬深觉晦气,白日里不过去翰林院点个卯,便钻进书房里看书,两个清秀伶俐的丫鬟皆被他开了脸,随侍在身边红袖添香,颇有些风流不减当年的意味。

他嫌谢知方忤逆不孝,有心趁着年富力强,再生几个庶子好生教养,无奈天不从人愿,折腾了近半年,两个丫鬟的肚子竟无半点儿消息。

谢夫人似是冷了心,也不去管他,每日里照旧主理中馈,仗着有丽贵妃护佑,又假托娘家兄长名义,在长安寸土寸金的地段开了几家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她三不五时使人往庵里送些衣食用度,逢年过节还会携着庶女谢知灵,一道去探望谢知真。

却说太子那头,失了谢知方这一员心腹,先开始还不显,渐渐的便觉出不自在。

苦心筹谋、不惜身涉险境所掀起的江南贪墨案,确实给了宁王重重一击,却并未伤到对方根本。

没过多久,宁王便缓过精神,底下的党羽们因着太子的异动,表现出比原来更为强烈的敌意,处处掣肘,事事为难,令他寸步难行。

更不用提,失了大笔银子的助力,宫里发的那一点子份例,根本维持不了日常花销,堂堂国之储君,竟然要日日为生计发愁,过得着实窘迫。

明录在季温瑜面前抱怨了一回,还没说几句话,太子怕弟弟多想,立时喝住了他:“乱嚼甚么舌头?左不过是一个不忠不敬的外臣,走了也就走了,值得说这许多?”

季温瑜知道太子这是心生悔意,又拉不下脸面,却不接他的话茬,更不提献金帮他解围,只一味装傻充愣,唯唯诺诺。

眼看谢知方走上前世的老路子,他松了一口气,却又暗自提防。

皇权霸业自然是最重要的,他循着过目不忘的记忆,理出前世里自己苦心经营的关系网,拣最重要的几个,通过不同的手段逐一击破,神不知鬼不觉地拉入自己麾下。

这过程耗时日久,又颇为繁琐,好在,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眼看到了年关,腊月二十三这日,辽东传来捷报,谢知方率千余兵士月夜发动奇袭,大破蛮夷,杀敌两千余人,活捉夷族二皇子札儿格,掳获牛羊无数,震慑敌军,扬我国威。

陛下龙颜大悦,连下三道封赏,因着他年岁尚小,并未加官进爵,却赏了谢夫人进宫赴宴的殊荣,又往谢家赐下许多金银珠宝、云锦绸缎。

谢家水涨船高,再次门庭若市,谢韬日日沉迷于温柔乡中,无暇理会诸多应酬,谢夫人又是女流之辈,许多事不便出面,林煊没法子,只得常常站在谢家正堂迎宾送客,背地里没少在写给谢知方的信里抱怨他。

除夕这夜,季温瑜照旧坐在宫宴的末席,因着宁王没有回来,倒未曾受到甚么刁难。

他喝了几盏冷酒,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舞伎们新排的《踏摇娘》,只觉她们美则美矣,不如谢知真多矣,便起了别的心思。

他觑了个空子悄悄离场,带着几个身手出色的心腹,星夜纵马疾驰,直往白雀庵而去。

谢知方那一招借力打力确实解了燃眉之急,但他远在边关,胳膊伸不了这么长,自己悄悄潜入庵里,强要了谢知真的身子,谅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在佛门清净地也不敢大肆声张,翻不出什么浪花。

碍着兄妹的名头,他现在确实不好娶她,可借着她的身子泻一泻火,并不算甚么过分的事。

大雪纷纷扬扬地落了满地,明月高悬,夜色深浓,庵里静悄悄的,大多数尼姑们都已睡下,只有谢知真所住的静安堂依然亮着一盏灯火。

季温瑜运足轻功,踏雪无声,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禅房,自腰间摸出一把刀刃极薄的匕首,自门缝处探入,三两下拨开门闩,抬脚踏了进去。

一名缁衣女子背对着他,跪在蒲团上低声诵经,左手握着串佛珠,右手轻敲木鱼,如云的青丝高高束起,并未察觉他的到来。

有前车之鉴,季温瑜先是往左右打量了一圈,又看了眼她的长发,确定没有甚么可以用来自戕之物,这才悄无声息地往前走了两步,俯下身去,从后面拥住她,含笑唤道:“真娘,别来无恙。”

106神女隐于巫山后,一寸相

来自《嫁姐》

那女子不惊不惧,慢慢转过头来,往季温瑜阴柔俊美的脸.上看了又看,露出个妩媚的笑容,顺势歪进他怀里,半嗔半喜地道:“公子好生孟浪,吓了贫尼一跳。”

她的眉眼确有四五分肖似谢知真,算得上是位美人,通身却毫无端庄贞淑之气质,举止轻浮,体软如棉,遭男人挨一挨身子,便恨不得化作一股牛皮糖死死缠着不放,一看便知是庸脂俗粉。

季温瑜遽然变色,厉声喝问:“你是何人?”说着忙不迭松开双臂,急急往后退了两步。

“公子这话说得奇怪,你于月夜不请自入,想必是来庵里寻风流的,贫尼见公子生得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心里也是肯的,咱们在这佛堂后面悄悄宿下,颠鸾倒凤,一度春风倒也罢了,何故还要问我名姓?”那女子紧紧缠上来,一双藕臂主动吊上季温瑜的脖颈,将饱满的双乳抵到他胸膛乱蹭,笑容俏丽,“难不成....公子对我一见倾心,打算娶我回家?”

却原来这带发修行的尼姑本是妓坊中的红粉豪杰,接客三年,胃口早被养大了的,教林煊重金包下之后,在这白雀庵里吃糠咽菜地熬了大半年,口腹之欲倒是次要,腿心的风流窟却瘙痒得紧。

拿人钱财,忠人之事, 她知道自己是来做替的,不敢在佛门清净地勾搭男人,只和几个青春貌美的小尼姑觑空磨镜解渴,可女子的穴哪比得过男人的金刚杵,这会儿冷不防见到季温瑜这等风流俊俏的人物,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忙不迭宽衣解带,投怀送抱。

季温瑜心知这是着了道,眉眼间充斥着浓重的戾气,大掌掐住女子的脖颈,将娇软的身子整个拎到半空中,瞧着她由红变紫的脸,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谢-知-真-在-哪-里?”

细细的手脚在半空中不断挣扎,女子知道他不好惹,口中发出痛苦的呻吟,被他扔在地.上后,害怕得蜷缩成一团,道: .奴....奴甚么都不知道,求公子饶过奴这条贱命。”

季温瑜手握剑柄,在这一瞬间起了杀意,很快又清醒过来。

若是闹出人命,谢家必定不肯善罢甘休,说不定还要作假成真,诬陷他逼奸不成,杀了谢家的嫡长女。

谢知真自幼养在深闺,见过她的人本就不多,面前这女子又和她有几分相似,若是谢家咬死此事,他长着通身的嘴也无法自证清白。

心腹听出屋子里动静不对,弓着腰进来察看情形,看出端倪之后,走到季温瑜面前献言献计:“爷,不如参他们谢家一个欺君之罪……”

季温瑜斥道:“蠢货!”

不管谢家有没有欺君,他夜闯尼姑庵都不是甚么光彩的事,伤敌八百,自损一千,根本落不到一点儿好处。

为今之计,只有吃下这暗亏,安抚了眼前的女子,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慢慢寻访谢知真的真正下落。

这一出金蝉脱壳之法,少不得又是谢知方的鬼主意,一想到谢知真这会儿说不定正在和哪个男人郎情妾意,私定终身,他就觉得说不出的愤怒。

这梁子是结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