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不是简单的贪腐,这是一场精心策划、里应外合、意图颠覆大晟江山的惊天阴谋。
以百万生民为祭品,以北境战火为掩护,最终的目标是她林晚。
是这大晟的江山!
螭龙令在她腰间剧烈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感受到了那图腾中蕴含的邪异力量,充满了愤怒与警告。
林晚缓缓抬起头,望向大堂外依旧肆虐的暴雨和黑暗,眼中燃烧的已不仅仅是怒火,而是一种洞悉了深渊真相的、冰冷到极致的杀意。
“传令!”
她的声音如同万载寒冰,在大堂中回荡:
“将周文斌等人首级,连同此物……”她举起手中那截焦黑的雷击木,“以八百里加急,星夜送往京城。呈于内阁、宗人府及端王府。”
“告诉端王殿下,本宫在兰阳,收到了他的‘厚礼’!此‘礼’,本宫……记下了!”
“另,传讯北境孙传庭,戎狄军中,或有萨满邪术之士。务必小心。凡遇身配诡异图腾、行迹可疑者,格杀勿论,取其身上信物,火速呈报。”
“再传令影卫指挥使,给本宫彻底清查。这兰阳城内,以及附近州县,所有与草原有勾连的可疑人物。特别是……萨满,一个不留!”
命令下达,影卫副指挥使躬身领命,接过那枚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雷击木,如同捧着滚烫的烙铁,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林晚重新坐回主位,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螭龙令冰冷的龙身。雷击木上那邪异的图腾和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她脑海中盘旋。这已不再是凡俗的权谋争斗,而是涉及了神秘力量的血腥博弈。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血腥和潮湿的空气。螭龙令的冰冷煞气丝丝缕缕渗入体内,勉强压制着那图腾带来的邪异侵扰。
“小蝶。”
“奴婢在。”
“取纸笔来。”林晚睁开眼,眼中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本宫要给北境的孙将军,写一封密信。”
雨,还在下。兰阳城浸泡在洪水与血腥之中。而一场跨越千里、涉及朝堂、战场与神秘力量的生死博弈,才刚刚拉开最残酷的帷幕。
林晚知道,她手中的螭龙令,不仅要斩奸佞,或许还要斩向那来自异域的邪魔外道。
第52章 浊浪藏锋,螭龙断流
暴雨肆虐了三日三夜,终于在天明时分,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骤然停歇。
铅灰色的云层依旧低垂,但好歹透下几缕惨淡的天光,照亮了兰阳这座浸泡在泥泞与死亡中的城池。
城内的积水在缓慢退去,露出满目疮痍。
街道上堆积着厚厚的淤泥和杂物,倒塌的房屋如同巨兽的残骸,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
但秩序,已经在铁血的刀锋下初步建立。
十字街口,几颗血淋淋的人头悬挂在高杆之上,在寒风中微微摇晃,无声地诉说着摄政太妃的雷霆之怒。
那是周文斌和他的同党。城防已被忠勇伯带来的京营精兵牢牢掌控,巡逻队踏着泥泞,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角落。
几处地势较高的地方,临时搭建起了巨大的粥棚,浓稠的米粥散发着微薄的热气,长长的灾民队伍在士兵的维持下,虽然依旧面黄肌瘦,眼神麻木,但至少不再有骚乱和哄抢。一丝微弱的生机,在废墟中艰难地萌发。
县衙大堂,彻夜灯火未熄。
林晚几乎未曾合眼。案几上堆积的文书换了一茬又一茬:工部侍郎呈上的堵口方案草图、户部官员核算的赈灾粮草缺口、各地征调民夫的进度、影卫送来的可疑人员名单及审讯简报还有,北境孙传庭送来的最新军报。
“孙将军急报:末将已率主力,按娘娘钧旨,绕行飞狐陉,出紫荆关。路途艰险,遭遇小股戎狄游骑袭扰,已击溃之。现正全速向蔚州、灵丘方向穿插!雁门关守军已坚守九日。城防多处坍塌,守军十不存一。末将必星夜兼程,不负重托。另,已严令各部,警惕戎狄萨满邪术。”
林晚放下军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九日了雁门关还能撑多久?
孙传庭的奇兵,能否如期截断戎狄后路?
还有那萨满邪术她脑海中闪过雷击木上那诡异的图腾。
“娘娘,工部张侍郎求见!”小蝶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进。”
工部右侍郎张衡快步走入,这位技术官僚此刻眼窝深陷,胡茬凌乱,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亢奋。他手中捧着一卷巨大的图纸。
“启禀娘娘!经过三日勘测,并与本地老河工反复推演,堵口复堤之策已定。”
张衡的声音带着嘶哑,却充满力量,“决口处位于兰阳老龙湾,此处河道弯曲,水流湍急,且河床下有大量流沙。常规的‘沉船法’、‘埽工法’在此处皆难奏效。”
他哗啦一声展开图纸,指着上面复杂的水流分析和结构草图:
“臣等拟用‘合龙大法’!以巨木为骨架,内填巨石、沙袋、柳枝捆,层层叠压,构筑‘月牙埽’和‘鱼嘴埽’,从决口两端同时进占,逐步束窄水流,最后在龙口处抛下‘合龙埽’,一举封堵。同时,在下游三里处,构筑‘挑水坝’一道,改变主流方向,减轻决口处压力。”
张衡语速极快,手指在图纸上飞舞,讲解着每一个关键节点所需的物料、人力、时间。林晚凝神细听,螭龙令在她腰间散发着微弱的冷意,帮助她在这繁杂的技术方案中,迅速抓住核心。
“需要多少人力?多少物料?多少时日?”林晚问出最关键的问题。
“至少十万精壮民夫。巨木三万根!巨石百万方!麻袋、绳索、柳枝不计其数!”张衡报出的数字令人心惊,
“若物料充足,民夫得力,昼夜不停最快也要二十五日!”
二十五日,比林晚之前限定的一个月之期提前了五日,但这数字依旧沉重如山!尤其是人力。
“十万民夫……”林晚眉头紧锁。兰阳本地青壮,在洪水和后续的混乱中损失惨重,能征调五万已是极限!其余五万,从何而来?
“娘娘!”一名户部官员匆匆而入,脸色难看,
“刚清点完官仓、义仓及抄没周文斌家产所得存粮……存粮仅够支撑现有灾民和五万民夫十日之用。后续粮草,需从邻近州县调拨。然……然河道断绝,陆路泥泞难行,转运艰难!恐……恐难以为继。”
粮草,又是粮草,北境在等粮,这里十万张嘴也在等粮。林晚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