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端坐正殿,手边放着几份张德海刚刚火速送来的、关于胡长清家资的初步密报。她并未细看,心思全在冷宫那边。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叩叩声,仿佛在计算着时间,也像是在压抑着心头的风暴。

王公公的死,像一把钥匙,插进了冷宫那把锈迹斑斑的锁孔里。

门后,会藏着什么?

是能助她稳固权柄的利刃?

还是……足以将她再次拖入深渊的毒蛇?

她幽深的眼眸望向窗外,冷宫的方向被重重宫阙阻挡。

但那如同淤泥般污浊的恶意感知,以及那几声关于“灭口”、“闭嘴”的冰冷低语,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

新的棋局,已在黑暗中悄然布下。

而她,既是执棋者,亦是局中子。

第31章 枯井秘闻,旧影幢幢

关雎宫正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也无法驱散那股从冷宫方向弥漫而来的无形寒意。

林晚端坐主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冰凉的银线滚边,目光看似落在眼前张德海呈上的、关于胡长清家资的密报上,实则全部心神都沉浸在不断传来的感知与低语之中。

冷宫方向的集体恶意如同浑浊的泥沼,翻腾不息。其中,几股更加清晰、带着恐慌与绝望的恶意源点,正随着慎刑司嬷嬷的审问而剧烈波动。断断续续的、充满恐惧的低语碎片穿透距离,飘入林晚耳中:

“……没看见……真的没看见……”

“……王公公……是……是昨天傍晚回来的……”

“……张公公……好像知道……”

“……井边……有……有拖拽的痕迹……”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些破碎的信息,印证了她之前的判断王公公死于他杀,且是近身勒毙后抛尸枯井。

他于昨日傍晚秘密返回冷宫,看守张福似乎知情。现场有拖拽痕迹,说明凶手力量不小,或不止一人。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殿外的天色愈发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

终于,殿门外传来急促而谨慎的脚步声。

“启禀娘娘,慎刑司掌刑崔嬷嬷求见。”小蝶的声音带着一丝紧绷。

“宣。”林晚的声音平静无波。

厚重的殿门被推开,一股混合着冷宫霉味和淡淡血腥气的寒意随之涌入。慎刑司的掌刑崔嬷嬷大步走了进来。

她年约四十许,面容刻板如铁,眼神锐利如鹰,一身深褐色的宫装浆洗得笔挺,行走间带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她身后跟着一名捧着卷宗的小太监。

崔嬷嬷在殿中站定,一丝不苟地行礼:“奴婢慎刑司掌刑崔氏,参见宸妃娘娘。”

“免礼。结果如何?”林晚开门见山,目光直接落在崔嬷嬷脸上。

崔嬷嬷的声音如同生铁摩擦,平板而清晰:“回禀娘娘,经仵作仔细验看,王长贵(王公公本名)确系他杀无疑!”

“其一,颈部有明显环形索沟,宽度与常见麻绳吻合,索沟边缘有生活反应(皮下出血),乃生前被勒颈窒息而死。”

“其二,尸体虽经井水浸泡,但指甲缝内残留有少量麻绳纤维及少许皮屑,证明其死前曾剧烈挣扎抓挠。”

“其三,尸体后脑有撞击硬物的痕迹,但并非致命伤,推测是被勒颈过程中撞击井沿所致。”

“其四,死亡时间应在昨夜子时前后。”

“其五,尸体衣物有被拖拽摩擦的破损痕迹,井台边缘亦发现新鲜刮蹭印记,与拖拽痕迹吻合,确系死后抛尸入井!”

崔嬷嬷的汇报条理清晰,证据确凿,每一个字都带着铁一般的冰冷事实,彻底撕碎了“自尽”的伪装。殿内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分。

“可曾发现其他线索?凶器?目击者?”林晚追问。

崔嬷嬷微微摇头:“回娘娘,凶器麻绳未见踪影。冷宫宫人分开关押审问,除看守张福外,其余人等皆称昨夜早歇,未曾察觉异常,也未听到呼救挣扎之声。至于目击者……”她顿了一下,“暂未发现。”

意料之中。凶手行事干净利落,且对冷宫环境极为熟悉,甚至可能利用了那些疯妇的哭闹声作为掩护。

“张福呢?”林晚的目光锐利起来。她捕捉到的低语里,多次提到张公公,且崔嬷嬷特意将他排除在“其余人等”之外。

崔嬷嬷刻板的脸上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张福……此人异常顽固。奴婢亲自审问,他只反复强调王长贵是昨日傍晚自行回到冷宫,说是……得了内务府某位管事的口信,回来取些旧物。至于为何留宿、昨夜发生何事,他一概推说不知,更否认见过可疑人等。其言闪烁,必有隐瞒!”

“内务府管事?”林晚的眼神瞬间冰寒如刀锋。矛头再次指向了内务府。张德海刚被自己催逼着查胡长清,转头就牵扯出他的人?

“可问出是哪个管事?”

“张福咬死只说是一位‘相熟的管事’,具体名讳,坚称不知。”崔嬷嬷回道,“奴婢已着人速查内务府昨日当值记录及人员出入名册。”

“很好。”林晚微微颔首。崔嬷嬷的干练让她省心不少。“继续审张福。告诉他,本宫协理六宫,有生杀予夺之权。他若再冥顽不灵,慎刑司的十八般手段,尽可让他一一尝遍,本宫只要真相!”

“是!奴婢明白!”崔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躬身领命。

“另外,”林晚补充道,“王长贵的尸身,继续严加看管。他随身携带之物,哪怕是一张纸片,也要仔细搜检,不可遗漏!”

“遵旨!”

崔嬷嬷带着小太监退下,殿内再次恢复沉寂。小蝶担忧地看着林晚:“娘娘,张德海那边……”

林晚眼中寒光闪烁:“他跑不了。” 内务府的水,比她想象的更深,也更浑!张德海这老狐狸,是真不知情,还是……也在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