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未说完,沈氏就笑了“傻孩子,我跟老头子高兴还来不及呢。”听见院门处传来老头子的笑声,沈氏忙回头招呼他“老头子,快来!你要当外祖父啦!”
周夫子听了沈氏的解释,忍不住频频点头“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接下来的日子,沈氏对沈小茶愈发上心,白日里三个男人上山打猎、种田、采山货,这位爽朗的妇人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沈小茶。
日子平静无波,但草长莺飞的山中四季自有况味。
时间过得很慢,春夏秋冬,蔬菜瓜果顺应季节徐徐生长,从种子发芽到丰收,总要经历漫长的耕耘与等待;时间也过得很快,从腹部平平到肚子圆滚滚,似乎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
小院也从五个人变成了四个人。
草莓结果的时候阿俊收到山外的飞鸽传书周夫子托自己的同窗好友帮忙留意阿俊府试放榜的消息,说阿俊获得了八月参加院试的机会,阿俊在阿准的护送下马不停蹄地返程了,毕竟时间很紧,他内心总希望自己早点获得一官半职,这样才有余力护这些想守护的人。
而周夫子两口子则被阿俊劝着留了下来,沈氏心疼沈小茶行动不便,本就没有年前离开的打算,周夫子则是不舍得离开。
阿俊走了,但院子里却越来越热闹了小黑小白又生了三只狗崽子,母羊也怀孕了,产期竟然跟沈小茶差不多,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他们吃不完便开始在网上贩售......
看着淘宝里越来越多的余额,沈小茶偷偷按照之前买给阿准的首饰又买了许多准备以后送给周夫子两口子。
等到秋天万物丰收之后,她站着时已看不到自己的脚了,凸起的肚子如同挂了一个大球,压迫得多站立一会儿都觉得疲惫。
夜里总是睡不安稳,阿准看着肚子越来越大、脸却越变越小的沈小茶心疼不已。
在某个雷声炸裂的初冬深夜,沈小茶突然从梦中惊醒,一阵温热从腿/间涌出,羊/水破了!她使劲推了推身旁的阿准,他却因为连日的夜不能寐没有醒来。
她蓄了一口力,使銥嬅劲拍打着墙壁,隔壁睡着周夫子老两口,但声音被雷声遮掩,听得并不真切,沈小茶感觉身下的羊/水越流越多,她挣扎着在臀下垫了一个小被子,又吃力地挪到阿准身旁,颤抖着手用力捂住他的鼻子。
? 第一百一十三章
酣睡中的阿准骤然失了氧气, 硬生生被憋醒,一睁开眼就发现横在自己面前的手,他一下子慌了神“小茶, 小茶”
沈小茶有气无力地指了指臀下“垫.....垫高点。”阿准手忙脚乱地将自己这侧的被子叠好塞到她屁/股底下,然后直冲出去“师娘, 师娘, 小茶,小茶。”他已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声惊雷撕开天空,炸得屋里的蜡烛跟着一起晃了晃,好在没有熄灭, 沈氏一边叮嘱阿准跟周夫子继续在干净无油星的锅里烧开水,一边将两个温度正好的热水袋塞在沈小茶身侧跟脚边。
“小茶,小茶,可莫瞎叫散了力气。”屋里烧着炭盆,盆子上坐着热水, 相当于一个加湿器,空气暖而湿润,沈小茶神志尚清明, 只是阵痛让她恨不得原地死去, 攥住被子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显而青筋微突。
沈氏用一块沾了温热水的帕子反复擦拭宫/口,沈小茶从最初的抗拒、害羞到依赖,那股子温热缓解了收缩的阵痛, 让她从凌迟般的痛楚中解救出来。
从半夜一直持续到中午, 沈小茶还没有生的迹象,越来越频繁的阵痛让她脸色苍白, 浑身不断出冷汗, 沈氏耐心又镇静地一次次擦拭, 不知疲惫。
周夫子拍拍走来走去的阿准 “女人生孩子是这样,你也摸太心急了。”阿准答应一声,却在每次听见她的痛呼后忍不住蹲在地上扯头发,平日里坚毅的糙汉子这会儿眼里却含着泪,恨不能代她受罪,“再也不生了,再也不生了。”他喃喃自语,很是自责。
午饭时,阿准走进来替沈氏出去喘口气、吃点东西,他颤抖着手将沈汗湿粘在脸上的头发捋到耳后,用小勺子耐心地将红糖水喂进她干燥龟裂的嘴巴,平日里灿如春花的人儿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儿,阿准将她的手放在自己嘴边,轻轻地触碰着,沈小茶试图露出一个笑安抚他,却只是难看地扯了扯嘴角,疼到小便失/禁的她,此刻宛若活死人。
“不生了,再也不生了,好好的,好好的。”他将她的手贴在自己满是胡茬的脸上,眼泪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就像那失去生气的落叶,随时可能从枝头凋零,他的心被扯得生疼,恨不得此刻躺在床上的是自己。
疼到麻木的沈小茶双眼空洞地盯着梁上不知何时结出来的蜘蛛网,形如枯槁地默默数着阵痛的频率......
傍晚时分沈氏又仔细检查了一遍宫口,惊喜不已“快了,快了!将腿慢慢供起来,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沈小茶听话地依言而行,虽然浑身早已没了什么力气,“用力!但不要叫!”沈氏大声提醒她,阿准不顾阻拦地冲进来握住她的手。
沈氏欲言又止,不过,身为女性她向来觉得高门大户贵妇生产不能让男子入内的规矩不太人/道,生死关头最亲近之人的陪伴能给女子更多勇气,而男子目睹了女子的生产过程,有良知的必会加倍心疼自家媳妇,所以就默许阿准进来了。
从傍晚到深夜,沈小茶的惨叫早已不像人类能发出来的,终于,随着一声清亮的啼哭,一个被期待许久的小生命降生了,浑身被汗湿的沈小茶只瞟了一眼脏兮兮、皱巴巴的婴儿,轻呼一句“好丑”就昏了过去!
“快!参汤!热水!”沈氏的心有些发凉,这次生产实在耗费太久了,饶是小茶底子好、孩子个头不算太大,但毕竟拖了这么久.....
好在沈小茶后来又醒了过来,能慢慢喝一些流质汤羹了,只是整个人看上去依然孱弱,孩子早已被洗干净,正砸吧着嫩粉的小嘴儿喝奶沈小茶坚持买了奶瓶跟奶粉,她怕自己生产完没奶饿坏小家伙儿。
“姑娘还是?”沈小茶看着那头发乌黑的孩子,忍不住问。
“是个小子。”沈氏喜滋滋地道,倒不是十分重男轻女,而是亲历过这次生产过程,私心里她是不太想沈小茶再生一次的,生了儿子有个苗苗延续香火就够了,但人家小两口的事儿,她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什么。
沈小茶皱皱眉“哎。”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亲娘嫌弃了,不过她转念一想,这个封建的世道对于女性一点也不友好,所以还是生儿子好。
这个孩子来得很是时候,万物尽藏,地里活计也干得差不多了,所以几个大人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围着他转了,在沈小茶出月子不久,他们收到了阿准的飞鸽传书,说是中了秀才,过年就不回村了。
“不回来也好,不回来也好,好好读书,才能护佑牧南一世周全。”周夫子一边用拨浪鼓逗着小家伙儿一边嘀嘀咕咕。
沈氏正忙着帮阿准拾掇年猪,今年的年猪怕是有三百多斤了,膘肥体壮的,做成腊肉估计吃到明年三四月都没问题。
沈小茶裹着厚厚的羽绒棉服,坐在火塘边看着屋外漫天飞雪,纷纷扬扬的雪将她的思绪带回了去年,那个时候谁能料到她眨眼就当了娘?月子里,师娘本着“温补”原则,叮嘱阿准隔三差五给她做好吃的,她人倒没怎么长胖,奶/水却极好,她按照《育儿百科》的指导,将奶装进储奶袋放进冰箱囤着,以备不时之需,这会儿奶/水濡湿了哺/乳/内/衣,但好在外套够厚,所以也没什大碍。
才满月的孩子不怎么能吹风,但隔着门帘看着屋外鹅毛般的大学依然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试图翻身最终却只是动了动肥嘟嘟的小脚丫儿,沈小茶内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她捏捏他软乎乎的小脸蛋儿,小家伙咧着嘴做出笑的样子,虽然她知道他也许根本不是在笑,却依然忍俊不禁地逗弄着他。
沈氏看着她孩子气的模样,没好气地将一碗青菜猪肝汤递给她“别捏,小心变成口水娃。”沈小茶顿了顿,好似小时候村里的老奶奶们也常这样说,她收回了手,接过汤,慢慢喝起来“等开春天暖些了,我跟老头子就回去啦,那会儿孩子也大了点,好照看些,阿俊一个人我们不放心。”
沈小茶不舍,却只能点点头,12岁之后她再也没体验过母爱,脾性相合的沈氏让她在短短数月产生了对母亲才有的依恋。
“以后,牧南会一直留在这里吗?”沈氏看了看积雪掩映下的小院儿,突然问。
沈小茶喝一口汤,抓起小家伙儿的手“不会,这里太小啦,他总要去看看看滚滚红尘,虽然我跟阿准都十分舍不下这里,但他是只自由的鸟儿,总有他想去的地方......”
沈氏叹口气,遗憾却也欣慰,想必他们那个时代的人,眼光总是长远的,不会因为母子情长就将孩子囿于斗室。
年夜饭是阿准准备的,丰盛又美味,菜色跟去年差不多,沈小茶挑起一筷子夹沙八宝饭,里面的糖是阿准在她的指导下用甘蔗熬制的,糯米也是自己种的,甜而不腻、入口绵软,很对她的胃口。
“来,咱们满饮此杯,共庆新年,希望岁岁平安、连年喜乐。”周夫子、阿准、沈氏举起杯里自酿的葡萄酒,沈小茶则喝得是今年新割的蜜做成的蜂蜜水,屋外白雪皑皑、寒风刺骨,屋内暖意融融,小家伙儿现在睡着的时间居多,这会儿四人欢喜畅聊也没将他吵醒。
沈小茶走过去,轻轻触了触他柔嫩、光滑的小脸儿,“牧南,新年快乐,快些平安健康长大。”小家伙砸吧了下小嘴巴,咕叽咕叽做出吃奶的姿势,她刮了刮他密密的睫毛“小吃货。”
“你快别去逗弄他,等会儿被闹醒又要哭到屋顶都被掀翻了。”阿准走过去将她的外衣拢了拢,看着满眼爱意的她心里莫名有些吃醋。
自从有了娃,她就把自己赶到阿俊房间去睡了,说怕自己压到小家伙儿,阿准无数次看着在大床旁边吃灰的婴儿床,都觉得自己“失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