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1 / 1)

灯花笑 裴云暎杜长卿 2060 字 7个月前

那时候她刚到落梅峰,连下山的路都找不到。第一次饿肚子饿得头晕眼花时,在屋前的地上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山雀。

年幼的陆瞳挣扎许久,终于还是将那只山雀给烤了。

她在陆家时,胆小又娇纵,家里宠着鲜少干活,素日里看见个蜂子蛇儿都被吓得惊慌失措,然而人在饿昏头时,也顾不得什么害怕不害怕,只能被食欲驱使。

陆瞳还记得第一次吃烤山雀时的感觉。

那时的她生涩又笨拙,甚至不懂烤鸟儿需要拔毛去除内脏,只囫囵地放在火上炙烤,烤成了漆黑的一团,以为熟了,一口咬下去,咬出丝丝血迹。

陆瞳“哇”的一声就哭了,从喉间泛出丝丝恶心的血腥气,她张口欲吐,腹中的饥饿却又在提醒她这里没有别的食物了。于是只能忍着难耐的腥气,一口一口将那只烤得漆黑的山雀吞进肚里。

那是陆瞳自出生以来,吃过最痛苦的一餐。

不过,自那天以后,她开始意识到一件事。在落梅峰,想要活下去,总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是不行的。她渐渐学会了制作捕猎陷阱,能捕到些小的兔子,又学会了将这些野兽处理得干干净净,做成肉干存着,以免下一次断粮。

芸娘回来后瞧见她,十分惊讶她居然还活着,又瞧见她藏在罐子里的肉干,看她的目光更加奇异。

“不错嘛。”她对陆瞳道:“到眼下为止,你是在落梅峰上活得最长的那个。”她凑近陆瞳,笑容古怪,“说不准,你能活着下山呢。”

说不准,你能活着下山呢。

陆瞳垂下眼。

后来芸娘死了,落梅峰上再没了别人,她确实走到了最后,活着下了山。

只是……

只是那个当初会一边哭一边吞咽烤山雀的小孩儿,大概是永远消失了。

手下青鱼蓦地一甩尾巴,拍出的水花溅在脸上,染上丝丝凉意,陆瞳回过神来。

青鱼都被剖得干干净净了,却还有余力动弹。陆瞳擦净面上水珠,银筝起身将两条处理干净的大青鱼提起来,放到厨房去,笑道:“这下就好了,姑娘想怎么吃这鱼?”

“随你。”

“那就清蒸好了。”银筝道。她厨艺平平,好在陆瞳并不挑食。

银筝才将青鱼蒸上,那头的陆瞳已经叫她进屋来,待进屋,就见窗前桌上摆好了一叠厚厚纸笺。

“这是……”银筝拿起一张纸笺,随即一怔。

这纸笺很漂亮,是浅浅粉色,凑近去闻,能闻到一股淡淡花香。若是写字在这纸笺上,别的不说,光是瞧着,也难免不让人心动。

笔墨都已经准备好,银筝懵然看向陆瞳。

“新药快做好了。”陆瞳道:“还需你帮忙。”

“是要写字吗?”银筝恍然。

先前的“春水生”之所以能在短时间里风靡盛京,除了胡员外在赏花会上的帮忙外,银筝在药茶上包裹的诗词也起了不少作用。盛京文人墨客众多,好茶之人多风雅,瞧见“春水生”的名字,也愿意花银子买点意趣。

总是噱头。

不过,眼下这纸笺瞧着,和先前春水生用的纸笺又有不同。倒像是女子传递情意、或是闺中诗用的花笺一般。

“姑娘要我写什么?”银筝问。

陆瞳想了想:“你可有什么好的词句,用来写女子窈窕姿容的?”

“有时有,可是……”

“就写那个。”陆瞳道。

第五十五章 戴三郎

一夜雨后,日头新盛。

杜长卿在家休养几日,总算将风寒养好了,一大早换了件春袍,同阿城刚到医馆,就见银筝在门口桌台后插了许多花。

花是石榴花,开得薄艳,丛丛火色似红绡初燃,又如红纸剪碎映在繁绿中,深红浓绿映得分外娇艳。

石榴花丛中,还点缀了许多巴掌大的白瓷罐,白瓷罐上贴了粉色纸笺,如藏在繁花中的粉玉,玲珑可爱。

杜长卿随手拿起一罐,问银筝:“怎么摆这么多胭脂水粉?”

“不是胭脂。”银筝把字画挂到墙上去,“是姑娘做的新药。”

上回‘春水生’背后挂着的字画被熟药所的人撕走后,墙面一直空荡荡的,银筝字画挂上去,铺子就显得别致了一些。

杜长卿凑上前去念:“窈窕燕姬年十五,惯曳长裾,不作纤纤步。众里嫣然通一顾,人间颜色如尘土。”

“一树亭亭花乍吐,除却天然,欲赠浑无语。当面吴娘夸善舞,可怜总被腰肢误。”

念毕,杜长卿懵然抬头:“这是什么?”

陆瞳掀开毡帘从里头出来,将他手中的瓷罐放回去,道:“这是‘纤纤’。”

“纤纤?”

“天热了,”陆瞳道:“时下女子衣衫渐薄,或许希望看起来身形窈窕。这药茶,就是用来调整阴阳平衡、协调脏腑,疏通经络,运行气血,对女子轻身健脾有良效。”

银筝笑道:“反正进了夏日,为鼻窒所恼之人大大减少,就算熟药所不将春水生收归局方,继续售卖也比不上之前。倒不如趁势卖卖新药茶。我瞧这盛京女子个个美丽,想来格外爱重容貌,这药茶定会很好卖。”

“纤体?”杜长卿有些怀疑,“女子纤体药茶盛京药铺里不是没卖过,没听过什么卓有成效的。陆姑娘,我让你做新药,你怎么做这个?”他扫一眼花丛中的瓷罐,小声嘀咕:“整这么花里胡哨的,没少花银子吧。”

银筝气道:“杜掌柜,你怎么不信姑娘?那肯买这‘纤纤’的,必然对美貌卓有要求,总不能随意找个铁罐放着吧,那谁还想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