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瞧热闹便瞧热闹, 也别说旁的事了, 快看, 那不是盛家的马车?”
盛瓴早在朝堂之上便得知了此?事,因此?下了早朝便带着亲眷前来凭吊,满城勋贵之中, 竟数他最是张扬。
马车自侯府门?前停下,从车上走下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一个站在方大娘子身旁, 神色之中带着几分不耐,另一个则站在两人?身后, 倒是颇为端庄,正是盛家待嫁的两个女儿。
门?前的侍从领着盛瓴一行人?走进侯府, 引着他们朝院内走去。
盛知春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脑中回忆着谭宫令教授的规矩, 在这等庄重时节,可不敢行差踏错,省的叫人?抓住什么把?柄。
一路上皆是白色经幡,正院香案上摆着长公主和顾老侯爷的牌位,后面挂着公主遗像,遥遥看着,果?然是国色天?香,不愧是当年雍朝第?一美人?。
云灵禅寺的方丈正盘腿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带领着众位僧人?念着往生经,显得庄严肃穆。
顾景琰和荣华都站在一侧,正t?阖眼细听念经之声,时而站起身来同前来祭拜的人?回礼。
盛瓴上前一步,行过?礼后,双手接过?沙弥递过?来的线香,举在额前拜了三拜,略显虔诚地将香插在香炉之中。
顾景琰道了声谢,抬头瞧见盛知春,略略颔首示意?后,又重新闭上眼睛。
盛瓴自然是瞧见了这一幕,转头在盛知春身上上下扫了一眼,向?后退了两步,站在一侧,等候着诵经完毕。
此?刻方丈已?经将手中经书翻到最后一页,待到念诵完毕,便要前往皇陵祭扫。
盛知春也上过?香后,老老实实退到盛瓴身后,垂眸望着地面,不敢乱瞧。
不多时,诸辛从外面赶来,走到顾景琰身侧附耳说了两句话,便撤到一旁。
顾景琰缓缓睁开?眼睛,瞥了眼诸辛,微不可查地弯了弯唇角。他重新站定,静静等待着方丈念完最后一句。
不知过?了多久,院中诵经之声慢慢停了,就连木鱼声也停了下来。
方丈被身边的小沙弥扶起来,颤巍巍地走到顾景琰身边行了个礼:“顾侯,此?间事了,可前去皇陵。”
“那便多谢方丈。”顾景琰谢道,“还?请方丈移步,车马已?经备好了。”
方丈双手合十,抬眼瞥见角落里的盛知春时,似乎有?些惊异,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摇了摇头,朝着院外退了出去。
众人?皆跟在其后,不多时便到了皇陵。
守陵的军士一早便候在陵门?前,静待着众人?前来祭扫。
皇陵修建在翠屏山腹地,也是早早就挂好了白幡,备好了祭祀用的香烛和黄纸。
盛璃月颇为不耐地跟在方大娘子身后,笑声嘟囔着:“还?要走多久啊,怎么这么远?为了祭祀,连车都不坐,居然要一步步爬到这翠屏山上来!我们又不是天?家子孙,父亲为何?……”
“快些闭嘴!”方大娘子抽空回头横了盛璃月一眼,“这是在天?家陵园,可比不上在家里,若是胡说八道被人?听了去,我可保不住你!”
盛璃月撇了撇嘴,翻着白眼不再说话。
方大娘子一面走着,一面看向?盛知春,似乎是要她帮着劝上一劝。
盛知春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看向?一旁气鼓鼓的盛璃月,低声劝道:“二姐姐莫急,瞧着近日天?气渐热,如今来到这深山之中,似乎更凉爽了一些。今日是长公主的冥诞,也是小侯爷亡母的忌日,若是做的好些,岂不是能在小侯爷面前得脸?二姐姐难道不想?在小侯爷面前留下个贤良淑德的名声么?”
盛璃月皱起眉头,转头看向?盛知春,缓缓眯起眼睛来:“你倒是乖觉,莫非也是为了讨好小侯爷?”
听闻这话,方大娘子也分出神来瞧着盛知春,似乎要从她脸上瞧出什么端倪。
盛知春闭了闭眼,强挤出一抹笑:“二姐姐这是说的那里话,无论我怎么做,还?是比不过?姐姐的,姐姐才貌双全身份贵重,小侯爷自然会高看一眼,姐姐又何必妄自菲薄。”
“那倒是。”
听见好话,盛璃月自然喜不自胜,不再理会盛知春,也不再出声抱怨,只跟在方大娘子身后,一门?心思想在顾景琰跟前拔个头筹。
盛知春松了口气,也乐得个清净。
好在走了没多久,便瞧见了长公主和老侯爷的陵寝,随行的众位命妇贵女才松了口气。
祭祀仪式同侯府无甚区别,只是多了官家祭拜一礼。
雍帝将手中的香插在陵寝前的香炉中,满面悲戚地望着陵寝,引得众人?皆以帕拭泪。
正当众人?哀戚之时,一个身着缟素的年青男子跌跌撞撞地奔了进来,痛哭着跪倒在地上,声声泣血:“姑姑,承佑多年未曾前来祭拜,姑姑可曾怪罪?”
这人?来的快,竟叫人?没有?察觉。
听见这话,众人?全都转头瞧过?去,又听见“姑姑”两字,这才知道,陵寝前跪着的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先皇后唯一的子嗣,一早便被雍帝送去守陵的五皇子赵承佑。
见此?情景,雍帝身旁的宫人?立刻上前一步,用尖细的声音叫散:“诸位大人?和夫人?家眷前来祭拜也累了,官家特许诸位大人?前去山下云灵禅寺中暂时歇脚,待休息够了便可各自回府。诸位大人?,且去罢!”
众人?皆垂下头来不敢乱看,应了声“是”,便带着妻儿纷纷退了下去。
见众人?皆已?离开?,赵承佑又上前一步,扑在长公主的陵寝上痛哭出声。
雍帝默了一瞬,拦住了想?要上前一步将赵承佑拉开?的宫人?,稳了稳心神道:“转过?头来。”
赵承佑止住哭声,跪在地上转了个身,垂首附在地上,肩膀仍在不停颤着。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赵承佑依言抬起头来,此?时两颊旁还?挂着泪珠,如此?梨花带雨的模样,仔细瞧去,竟像是先皇后从画像之中走了出来。
经年未见,雍帝并不知道这个早就被自己放弃了的儿子竟然长得比齐贵妃还?要像元后,一时之间忘了反应。
赵承佑再次跪伏在地上,接连叩了两个头:“父皇,您不记得儿臣了么?”
“阿音……”
雍帝颤着手想?要抚上赵承佑的额顶,却恍然惊觉,猛地回过?神来:“叫你在没人?时前来祭拜,怎的如此?放肆,竟敢抗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