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敬浑浊的眼珠子转了转,终于是低下了头,弱弱地说了句。
“微臣知道,皇上的决断是英明的,自当都听皇上的,可微臣还是想多说一句,微臣为官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望皇上看在微臣这几十年兢兢业业的份上,能对德妃娘娘从轻发落。”
说完,他布满沟壑的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华琰撑着脑袋,看着这两个人在他面前一唱一和的,他们心里那些小九九,他清楚得很,不过他不想多言。
他看向站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吴修明,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都说完了吧,说完了,让吴监正说。”
吴修明这才从旁边走出来,说道:“回皇上,此前钦天监夜观星象,就已经查探到,后宫有祸乱宫闱之人,而今,看来是确凿了。”
“你,吴修明,休得胡言!”刘敬一听这话,立马急眼。
华琰看他那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又像个霜打过的茄子般瞬间就焉儿了。
华琰继续问向吴修明,“那朕问你,可有破解之法?”
吴修明深思了一番,“如今之际,又恰逢祭天大典,唯有将祸乱之人以玄阴命格祭天,方能破解此局!”他说得笃定,让人不免要信上三分。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是感到震惊,要知道,这祭天之人是苏念初,早就是人尽皆知的事了,哪知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德妃娘娘的事,峰回路转,赴死之人竟然换了,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你住嘴!吴修明,我自问未曾得罪于你,为何要置我女儿于死地?”刘敬愤恨不平,就差直接上手打他了。
看刘敬那样,哪里还有一个礼部尚书的样子。
而一旁的镇国公,心里终于是看清了皇上的算盘,这玄阴命格都是女子,看来华琰这次想要的是德妃的命,那沈淮安应当是会给个不痛不痒的处罚,这事便过了。
于是,他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华琰看向站定的镇国公,心里腹诽,“这个老匹夫,还真是精明,如此,便将什么都看透了。”
华琰嘴角噬笑,“刘敬,你也太过了,早在出发泰山之前,吴监正就已经算出有祸乱宫闱的人,而德妃,是今晚才被抓的,他又怎会提前知晓此事,又何来针对你的说法?”
他起身,走向刘敬,“况且,这用人祭天的事是你提出的,你也在金銮殿上说过,若是算出此人是德妃,你也会牺牲自己的小家以维护朕的大家,这可是朕亲耳听到的,难道你想抵赖不成?如此,那便是犯了欺君之罪!”
“这,这,皇,上。”他气虚无力,自知理亏,已经话都说不利索了。
华琰走到刘敬面前,又在他耳边低语道:“你为官几十年,当真是兢兢业业么?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背后干的脏事,见好就收,方是正解。”
这话的意思就是,牺牲德妃一人,保他刘家上下十几人的命。
刘敬仿佛遭受打击,人都往后退了两步。
此局已败,多说无益。
他颓然地离开了皇上的营帐,像是失了心智般,回去便一病不起。
而德妃则是关押着,到了泰山,便将她以祭品祭天,沈淮安则是待祭天大典结束回宫后,再行处置。
消息一经传出,人人震撼,谁曾想,昨天还高高在上的德妃娘娘今日就成了阶下囚,还命不久矣。
而苏念初一个将死之人,却在临死之际,逆天改命。
姜晚柠得知消息时,自己也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震惊的同时,又生出欢喜,可谓真的是喜极而泣,她不用死了,她终于运气好了一次。
可过后,她想到了沈淮安,她不用死了,可沈淮安之后会怎么样呢?
她刚刚欢喜没几分钟,又开始忧心起来,可她坐不住,她打算去找找华琰,就算不能替沈淮安求情,她也能探探他的口风,好早做打算。
而太后在听说昨夜的事情之后,连早膳都吃不进去一口,她将桌上的早点一扫而下,昂贵的金碟碎了一地,身边的奴才们都吓坏了,从未见太后发这么大的火。
银霜见状,屏退众人,独留自己在太后身侧。
“宋月如人呢?”她的眼神闪过狠意,连语气都是冷冷的。
“太后息怒,奴婢已经派人去叫宋姑娘了。”
太后闻言,胸口总算是舒服了些,也只有银霜能时刻知道自己的心意,万事都能想到她前头。
那个宋月如原是镇国公向她举荐,她以为是个听话好拿捏的软柿子,没想到也是个贯会自己做主的人,这样的人,她宁愿不用。
待宋月如毕恭毕敬地向她行了礼,她开口看着眼前的可人儿道:“今天,哀家就派人将你送回去。”
宋月如抬头,眼睛里已经沁了泪,“太后,月如是犯了什么错,要您将我送回去?”
她望向宋月如那张可怜兮兮的脸,说道:“犯了什么错,你这么聪明伶俐,还需要哀家明说吗?”
第三十六章 站队
宋月如低下了头,看来太后什么都知道了,瞒是瞒不过去了。
她立马俯下身子,向太后行大礼,“太后,月如知错,求太后再给月如一次机会。”
而堂上的人,瞟了眼跪下的宋月如,轻描淡写地说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你明知沈淮安是镇国公的儿子,那便是自己人,却还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不管不顾,这样子,我还怎么用你?”
宋月如立马为自己辩解道:“月如深知自己辜负了太后的信任,月如知错,然月如此次也是因为想要除掉苏念初这个极大的隐患才剑走偏锋,月如也知太后不喜苏念初,所以才想要除掉她为太后解忧。”
太后挑眉,双眸冷冷地盯着跪下的女子,“可你,不也没除掉她吗?”
“太后息怒,虽说月如这次未除掉她,可也是除掉了德妃这一后宫阻力,她的生父刘敬可是镇国公在前朝的宿敌,此举也是帮助镇国公消了他的一个心头大患,月如不求有功,但求功过相抵,望太后娘娘看在这份上,绕了月如这回,月如保证,以后行事,都听太后的,绝不会再私自行动。”她说得语气诚恳,就看太后会怎么想了。
珠帘轻晃,光影在她脸上明灭不定,她的视线落在了宋月如身上,宋月如感受到那道视线,忍不住绷紧了脊背。
而她的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喜悦,只有一种绝对的,掌握一切的审视,仿佛世间万物在她眼中都只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她只需一眼,便能看透你下一步棋的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