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周围人的目光，陆二爷抬起头，与陆成对视上，见陆成眼中复杂的神色，以为是屋子不够用，开口说道：“我们爷俩可以和寻良挤一挤，实在不行打地铺便成。”寻良是陆成父亲的名。

感受到手中逐渐收紧的力道，云依依握紧了陆大哥的手，脸上七分震惊三分担忧，看着一旁浑身紧绷的男人，不由得小声叫道：“陆大哥。”

听到这声的陆成回过神来，连忙放松了手中的力道，朝着身旁的佳人投去歉意的笑容，可那笑容中带着丝丝苦涩，看的倒是叫人揪心不已。

“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方便的。”瞧着站在原地的陆成，以为是自己儿子不愿见到自己，陆二爷眼中带着讨好的神色说道。

小儿子已有好几年没再回到老家，陆二爷心中也着实想念，可自己却拉不下面子去寻人，就算想去，也不知到哪儿去寻人。还是这次陆家翠在县城里碰见了陆成，陆二爷一家这才得知陆三原来在云水县安了家。

张了张嘴，陆成看着脸上带着茫然，明显不知情的两人，低哑的声音响起：“我父亲，已经去世十年了。”

云依依握住了陆大哥的手，咬了咬嘴唇，云凡凡则收起了折扇，脸上的笑意逐渐散去。

听到这话，陆二爷眼底闪过一丝茫然，随即愣在了原地，张了张嘴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倒是一旁的陆大，眼眶开始泛红，紧紧的握住了颤抖的手，轻声开口：“陆成，你可不要骗爷爷和大伯啊。”

谁知陆成摇了摇头，定定的站在原地，重复刚才的话语：“我父亲，已去世十年，死于追债人手中。我母亲，在父亲死去后的三天上吊自尽。”

听完这话后，陆大僵在了原地，身后响起了“砰”的声音，直愣愣地转过身子，便见自家爹晕倒在地。

“来人，把大夫请来！”

“小心，别磕着了。”

云天霸安排了房间给两人住下，派了下人去房中守着昏过去的陆二爷。交待完，拍了拍陆成的肩膀，这才叫众人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明天再说。

*

月光穿过窗户洒在地上，云依依翻过身，看着枕边人刀削般的脸庞，伸手点了点那柔软的脸颊。

今儿个发生的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听那个老爷爷的意思是他们并不知道陆大哥的父亲已经去世，可当年陆大哥就是因为父母离世而无家可归的。若是当年他们出现，带走了陆大哥，是不是陆大哥也不会过得那般可怜。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云依依想到当初第一次见到陆成的模样。一个瘦瘦的小男孩蜷缩在墙角，遭受着人们的唾骂，身上的衣服早已看不出最初的模样。当时的自己忍不住出声帮了陆大哥，把他带回了云府。可若是自己没有碰到陆大哥呢，他一个小孩子能够活到现在吗？

“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居无定所......”无声的念出这话，云依依眼眶微红，泪珠子滑落到枕边。

“唉。”

一声轻叹在头顶响起，一只大手来到自己脸颊轻轻擦了擦，随即揽住了自己的腰，一用力，便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吸了吸鼻子，云依依捂住自己的眼睛哑着声音开口：“陆大哥，你怎么醒了。”

“我若不醒，恐怕就不知道一只小花猫在偷偷哭了。”摸了摸怀中人的长发，陆成轻声说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把我家依依惹哭了。”

听了这话，云依依害臊的摇了摇头，不愿让陆大哥知道自己哭的原因，这也太丢脸了。

沉默了一会儿，陆成放开了怀中的人，低下头与那双红红的眼睛对视。

果不其然，对视了一会儿云依依便别开了头，小声地说出了自己刚刚所想。

听到自家媳妇在心疼自己，陆成眼睛弯起，脸上带着笑意，轻声安慰着怀中说着说着又要哭鼻子的云依依：“若是我幼时没有遇上小姐，那我便努力地活下来。”说完，拉过云依依捂着眼睛的手，看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俯下身亲了过去，“活下来后，再努力地遇见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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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解决

第二天, 从昏睡中醒来的陆二爷嘴中一直喃喃的叫着寻良二字。陆大看着父亲这般模样，心中想到小弟居然早已去世，而这些, 他们却一点消息也不知道，不禁悲从心来。

丫鬟们送来早膳时, 见到的便是抹泪的父子二人。眼中带着不忍, 可想到姑爷幼时面临逝父丧母一人过活, 到底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两人吃完早膳便来了大堂，云天霸等人早已等候在此处, 上前拜了礼，便默默地坐到昨晚那位置上, 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悲色。

见陆成端坐在椅子上, 目不斜视的模样，云天霸心中叹了口气, 这才出声：“你们当真不知陆寻良去世的消息？”

陆二爷摇了摇头，悲怆地看着对面的陆成。寻良夫妻二人去世那么多年, 那陆成这孩子是怎么过下来的，一个小孩儿要经过多少苦难才能活到今天。若是自己知道这消息，便是路再远, 也要接回寻良夫妻二人的尸首，便是家中再穷, 也不会让自己的亲孙子流离失所。

清了清嗓子，陆二爷哽咽地开口，把自己家中的情况说了出来，为何陆寻良负气离开家中, 父子二人又是如何闹掰的。

陆成垂下了眼眸, 抿了抿嘴。

在他的印象里, 父亲是一个满怀抱负却无能为力的人，随着时间的增长，逐渐开始暴躁起来，学会了喝酒，鬼混，甚至沾上了赌瘾。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却仍操劳着家中的事物，把他打扮的干干净净，温柔地说等他长大后便送去学堂上学，完成父亲的梦想。

陆寻良娶了自己师傅的女儿，也就是在镇上当学徒时认的师傅，夫妻俩走出了村子，离开了镇上来到县中，心中满怀着对未来的期待。可价钱高昂的学费以及周边优秀的各种人打破了陆寻良的幻想，一个从落后的村子里出来的人，自卑地觉得每一个人都在看不起他，一天天压抑的心理逐渐扭曲，最终走上了毁灭的道路。

紧紧地捏住拳头，陆成盯着自己脚下，仅剩的那点记忆此刻在脑海中翻江倒海。要说他是否怪过自己的父亲，自然怪过，可如今过了那么久，心中的恨已经随着时间消散。如今想到幼时的回忆，他只会可怜那温柔又懦弱的母亲，得知父亲死去的消息毅然决然的上吊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会偶尔沉静下来时，想到小时候那双宽厚的手掌，是如何小心的把自己举到肩头，指着那学堂的方向说着自己远大抱负的父亲。

“我可怜的儿啊！”陆二爷眼眶中满含泪水，颤颤悠悠的站起了身子。一旁的陆大用手连忙擦了擦眼泪，伸手扶住了自己爹。

两人朝着陆成走来，陆二爷眼睛通红，颤抖着伸出手想握住陆成的手，却不知为何停在半空中，眼底满是悲伤与心疼：“孩子，你受苦了。是我们的错，竟然不知道老三早已...早已...”

陆大低下头狠狠地擦了擦眼泪，土黑色的面孔皱起，仿佛老了十岁一般，看着面前已经成婚的侄儿，不敢相信这些年他是如何过来的，又是如何有了如今这般造化。

抬起头，看着对着他满是愧疚的二人，陆成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散了开来。之前的十年他一直觉得自己是被人抛弃的，一个人面对这茫茫的世界，面对那讨债人的辱骂，面对食不果腹的状态。幸运的是遇见了小姐，自己才能有了安身之地，才能活到了现在。

张了张嘴，陆成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老爷爷和伯伯不用担心，父亲当年把幼时的陆大哥带回了府中，我们一直把陆大哥当作自己的家人照顾。”清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陆成转过头，便见到一张清秀的侧脸，正认真地替自己说着话。

听到这话的陆二爷与陆大愣了愣，见一旁的清丽少女开口所说，见陆成与那少女亲密的模样，知晓这位便是陆成的妻子，县令府中的小姐了。

云依依轻柔地说着自己幼时把陆大哥带回了家，府中的人如何对待陆大哥，陆大哥是怎么成长至今天的模样，一一说了出来。

擦干了眼泪，陆二爷咳嗽了一声抹了把脸，这才挂上勉强的笑容，哑着声音开口：“这位便是云小姐了吧，还要多谢小姐和县令大人的照顾，陆成这孩子的路途才不那么坎坷。”说完，拂开了陆大的手，竟直直的朝着高堂跪了下去。

云依依连忙站起身子，伸出手想把陆二爷扶起来，一旁的陆大也跟着跪了下去，朝着高堂下坐着的云家人磕着头。

“老爷子，不必如此。”云天霸站起身子摇了摇头，刚想伸出手，坐在椅子上的陆成已经把跪在地上的二人扶了起来。

扶着陆成的手臂站直了身子，陆二爷转过头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满怀愧疚的开口：“孩子，是我们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