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舒玉木讷地点点头,被两口火灶内吐出的火舌惊到了。

苏锦召不怕火烧似的守着两口锅,继续从容淡定地制作水煮鱼:“焯好的蔬菜捞出来控水。另外起锅炒料,油锅内加入葱姜、加入花椒麻椒、放豆瓣酱,小火慢炒,将香料和酱料炒香炒透,加入熬好过滤后的鱼汤,鱼汤烧开后煮一小会儿,捞出料渣,调入盐和胡椒粉,接着将鱼片放入锅中汆熟。”

“鱼骨垫在汤盆底,焯好的黄豆芽和木耳铺在鱼骨上,鱼片和汤一起倒入汤盆中,再放上葱花、蒜末、芝麻。”

“再烧油锅,油温七成热时放入花椒、麻椒、辣椒、炸出香味后淋入汤盆中。”

随着“嗞拉”一声响,直击天灵盖的香气瞬间充满整个厨房。

霸道逼人的香气几乎要将房顶子掀了,厨房里的人更是被香傻了眼,只顾着吸气,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赞赏眼前的美味。

“哇!”

“哇哇!”

两个小娃鼓着掌蹦蹦跳跳,齐舒玉望着鲜红油亮,滋滋冒油的水煮鱼,好一会儿才道:“这也太香了!香的我人都恍惚了!”

苏锦召淡定放下水煮鱼,从蒸笼里取出蒸熟的粉蒸排骨,细致地撒了些葱花。她将两道菜一同摆在齐舒玉面前,问:“二少夫人,您喜欢哪道菜?”

齐舒玉在缀满了小金豆子的粉蒸排骨和泼辣霸道的水煮鱼之间来来回回地看了好几遍,越开越喜欢:“都好!都好!我都喜欢!”

她拍了拍苏锦召的肩膀:“我决定不去老夫人处用暮食了,我想吃这道水煮鱼!”

“那奴让人将水煮鱼送到紫庭阁去。”苏锦召假装没有看见顺喜失望苦闷的表情,浅笑着对齐舒玉道。

齐舒玉爽快应下:“也好。”她握住苏锦召的手腕,道,“你也跟我来!咱们一边吃一边商量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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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为期五日的深入交流和激烈讨论,苏锦召和齐舒玉共拟出一份菜单,并决定于秋分后的第三天,也就是重阳节的前一天举办“紫庭阁秋日宴”。

来参加紫庭阁秋日宴的嘉宾不多,只有温家大爷,温家二爷和温家大爷的表弟,齐舒玉原本也邀请了三房的人,但三房的人赶在重阳节前回了温家祖籍之地灵州,似是需要处理一些紧要的事情,怕是要等到年前才能回来,无缘参加本次宴会。

当然,这都不是苏锦召需要关心的事情。

她关心的是,这场秋日宴能不能举办成功。

不过是做饭给三个老熟人吃而已,于她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但因为主厨由她变成了齐舒玉,是以心情格外的紧张。

五日来,齐舒玉几乎日日往她的小厨房里跑,跟着她学习做菜,做出来的菜通通交给她和顺喜试吃,顺喜一天几乎要吃五六顿饭,脸蛋肉眼可见地胖了起来,好在无论齐舒玉做什么,做的成不成功,顺喜都能甘之如饴的吃下,并给出中肯的意见。

苏锦召则更为严厉一些,每次试吃都会一针见血地指出齐舒玉的问题,齐舒玉又最初的恼怒愤懑变成了理智淡定,厨艺水涨船高,将苏锦召教她的几道菜做的像模像样。

在此期间,苏锦召对齐舒玉的脾气秉性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她耐心是有,可惜不多。脑子很聪明,记东西记得很快,但也因过分聪明而不老实,总想办法偷工减料缩减步骤,结果导致做出来的食物味道不如预期。好在她决心足,性子倔,虽然历经艰辛,到底是苏锦召教给她的菜完美复刻了出来。

今日,便是二房少夫人一雪前耻的时候!

午时一过,苏锦召便陪着齐舒玉在厨房里忙乎起来,准备各种配料配菜。

她们最终商议出来的菜单为:柠檬虾、鱼脍、太爷鸡、香煎黑椒牛排、水煮鱼、锅包肉、粉蒸排骨、文思豆腐、虾胶酿鱼肚,主食是金钱饼和一窝丝,酒水是苏锦召新酿的葡萄酒,为着这葡萄酒,齐舒玉硬是闹着要做一套琉璃杯,苏锦召阻拦不下,便干脆画出了高脚杯的样式,让齐舒玉拿去给工匠看。

于是乎,她们又得到了一套五光十色的琉璃高脚杯。

暮食时间一到,温云卓立刻带着温云奕和梁潇踏进了紫庭阁的大门。

虽然是应齐舒玉之邀前来赴宴的,但三人的表情看起来都一丝沉重,且沉重的各不相同,温云奕沉重之中带着一丝无所谓的从容,梁潇沉重之中格外沉重,温云卓则于沉重之中满怀忐忑和不安,隐隐还有那么一丝丝愧疚。

“大哥,墨轩,请坐。”温云卓依照齐舒玉之令将温云奕和梁潇请入观云轩,讪笑着道,“今日请大哥和墨轩到紫庭阁来,全是我夫人的意思,我夫人近日来醉心厨艺,因觉得与大哥和墨轩最是亲近,所以让我邀请大哥和墨轩过来尝尝她的手艺。因夫人学厨时间较短,所以做出来的菜肴怕是有些差强人意,还请大哥和墨轩多多担待。”

虽然已经在路上解释过了齐舒玉请温云奕和梁潇吃饭的意图和缘由,但温云卓还是真诚又实在地重复了一遍,温云奕听罢淡淡一笑:“二弟说的哪里话,弟妹好心请我们吃饭,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岂能挑三拣四。”

温云卓憨笑一声,嗫喏道:“我也知道我夫人一片真心,只是她的厨艺……”他压低声音,以手掩面,“她的厨艺你们两个是知道的……”

温云奕和梁潇双双沉默了。

“二嫂的厨艺,确实不太高明。”梁潇心有余悸地道,“我记得清乐一两岁的时候,有一次,我到府上来玩,偶然遇见了二嫂,二嫂热情洋溢地邀请我到紫庭阁品尝美食,我嘴馋就跟来了,结果二嫂子做出来了一碗煮黄土似的东西,我咬牙吃了半碗,吃完胃里难受了三天……”

“你难受三天都是好的啊。”温云卓怅然道,“自我和夫人成亲以来,夫人每年都会一时兴起做一两个月的饭食,令我和一双儿子有苦难言,叫苦不迭,什么酸味的羊肉,苦了吧唧的鱼,我们爷三什么没吃过,唉……”

“唉。”梁潇学着温云卓的模样叹了口气,“二哥着实不易啊。”

温云卓眼底隐隐有了泪光,他垂眸摇了摇头,道:“夫人亲手的做的吃食,不想吃也得吃,吃了还得夸好吃,否则恐令夫人生气。唉……能忍则忍吧,谁让老天爷给了夫人出众的样貌和家世,却没有给她一身好厨艺啊。”

“二哥说的有道理啊。”梁潇安抚地拍了拍温云卓的肩膀,转头对温云奕道,“表哥,你以后找妻子的时候还是找一个会做饭的吧,你看二哥多遭罪!”

正在饮茶的温云奕放下茶碗斜了梁潇一眼。

梁潇嘿嘿一笑,贱兮兮地道:“不过不找也行,反正表哥有苏娘子!”

温云奕一顿,缓缓将茶碗放在了桌子上,目光幽冷地盯着梁潇。

梁潇赶忙认怂,做了个闭嘴的手势道:“好好好,我不说了。”

“说起这位苏娘子,我夫人好像就是吃了苏娘子做过的吃食后犯了下厨的瘾,所以才张罗着要做饭,在家摆桌请宴。”温云卓接过话道。

梁潇一听立刻把挡在嘴前的手拿开了:“二嫂把苏娘子找来了啊?”他激动的一拍桌子,“那这顿饭稳了,咱们放开了吃便是!”

温云卓一顿,随即出言打碎了梁潇的白日梦:“那个墨轩啊,你误会了,今日掌勺的不是苏娘子,是我夫人。不过我夫人跟着苏娘子学了好几天,学的特别认真,我有几次偷偷跑到小厨房去看,我夫人都亲自挥舞着扫把把我轰出来了,看样子是下定了决心要给我一个惊喜!”

“你、确、定、是、惊、喜?”梁潇一个字一个字的木头人似的往外蹦,“我前一阵也跟着表哥学飞镖来着,差点没把我手下的几个兄弟挨个插|死,要我说啊,人各有命,我和二嫂大概就是享福的命,什么危险劳累的活都做不了。”

温云卓朝窗外望了望,估摸了一下时辰后一脸真诚地对二人道:“总而言之,咱们兄弟三人今天就当是过来给我夫人捧捧场,无论她做了什么,咱们就说好吃!等吃完这一顿,我会在醉仙楼摆宴三日,补偿你们的!”

温云奕点点头算是应下,梁潇则佯怒地锤了温云卓一拳:“啧!二哥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他伸出一根手指,“一日就成。”

温云卓哭笑不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