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公堂再一次安静了下来。
“召娘……”顺喜呜咽不止,委屈的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苏锦召的耳中。
苏锦召气得脑袋发麻,一颗心像是被架在火上烧,仅剩的理智都快要烧没了。
“苏锦召,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不认罪吗?”卫大人有些不耐烦地道。
苏锦召细细打量了打量高高在上的卫大人,又看了看身旁一心要让她给李慧兰陪葬的陆知遥,忽然间明白了什么,她冷哼一声,大斥公堂:“人证?什么人证?有谁亲眼看着民女将李慧兰推入河中淹死吗?物证?李慧兰怀里揣着我做的月饼便是被我杀的?卫大人,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您当真要如此明目张胆地偏袒这位陆举人?”
一语出,全场哗然!
跪在苏锦召身旁的陆知遥浑身一抖,眼神中流露出汹涌澎湃的戾气,卫大人则微微一愣,不满地盯着苏锦召,良久未语。
苏锦召全看明白了!
她是什么?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爹爹名臭四方下落不明,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无依无靠的孤女!陆知遥是什么?他身为举子,前途无量,况且,他在西四坊还有傅员外一家做靠山!
这位卫大人可不是什么廉洁奉公的清官,他会为自己主持公道吗?不会!
想必陆知遥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所以才一口咬定了她,只要卫大人定了她的罪,她即便不死,也得被流放!无论是哪一种,对于陆知遥来说都是彻彻底底地解决了她这个大麻烦,就此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陆举人,你打得一手好算盘啊!”苏锦召无畏道,“你为了牢牢抱住傅员外这颗大树,一心想我死是吗?!卫大人!你怎么就料定这位陆举人能蟾宫折桂!平步青云!你这么早就上赶子巴结他,就不怕看走了眼,白白做了他的马前卒!为他枉杀了一名无辜百姓!失尽民心!”
“你大胆!!”卫大人一拍惊堂木站了起来,“大胆苏锦召!竟敢出言污蔑本官,来人啊……”
正欲下令,一名衙役惊慌失措地跑到卫大人身边,急匆匆低语了几句。
卫大人黑炭一样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无比,他慌乱地挥了下手:“休堂!闲杂人等速速退散。”
作者有话说:
别急,温大人已经带着表弟来捞苏苏了。
? 26、苏娘子,你愿意到我府上当厨娘吗?
后衙内, 鸦雀无声。温云奕与梁潇静静坐在太师椅上,一个饮茶, 一个张着嘴打哈欠。
不多时, 一身青色官服的卫大人急匆匆跑了进来,二话不说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道:“下官卫蒙山不知两位大人到来, 有失远迎,还望两位大人恕罪!”
“啊呜……”梁潇萎靡不振地打出最后一个哈欠, 睁开双眼, 笑眯眯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卫蒙山, “卫大人,你来啦!”
卫蒙山点点头:“是,下官来了。”他悄悄打量了不言不语的温云奕一眼, 不由打了个哆嗦, 将头埋得更低了。
“卫大人,你起来说话吧。”梁潇虚抬了一下手道。
“是,下官多谢两位大人。”卫蒙山擦了擦额上冷汗,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梁潇依旧是笑眯眯的,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漫不经心,甚至带着那么一两丝杀气:“卫大人, 你别紧张,我和温大人不过是偶然经过此地, 因听说此处发生了命案便过来看一看。想必卫大人也明白, 这西四坊虽然位置偏僻了些,却紧挨着汉水码头, 一向被朝廷所看重, 出不得半点乱子。是以, 这桩人命关天的大案子,一定要彻查清楚才好。”
“是是是。”卫蒙山点头如啄米,“下官也是这么想的!下官一定会将这件案子查清,给朝廷和百姓一个交代。”
“嗯。”梁潇勾唇一笑,“所以,卫大人查清楚了吗?”
卫蒙山面上一僵,险些又跪在地上:“下官、下官正在调查,正在调查……”
“那卫大人都查出什么来了?”梁潇紧接着道。
卫蒙山颤了几颤,抖着手将验报拿了出来,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回两位大人的话,死者李慧兰,年五十,樟桃县人氏。今早于惠灵河落水,落水时间应不超一个时辰。她体无明显外伤,只是右手掌心被木料划破,留有几根木刺。内无暗伤,亦未中毒,应是溺水导致的死亡。”
“除此以外呢?”梁潇懒洋洋道,“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吗?”
卫蒙山紧紧攥着手里的验报:“具体缘由,尚在调查之中。”
梁潇闻言一哂:“卫大人不用忙了,本官已经帮卫大人查好了。”他抬了下手,立刻有官差将一份验报交到了卫蒙山手上,卫蒙山端着验报,听梁潇道,“李慧兰手掌上的刺,源自黑心木。黑心木质地坚硬,大多用来造船,我派人查过了,今天早上,死者李慧兰刚好登上了一艘由黑心木制成的游船,与她一同登上游船的,还有傅员外的夫人,樊玉芬。”
卫蒙山听着梁潇的话,一时间汗如雨下:“大人查案神速,下官自愧弗如。下官这便将嫌犯樊玉芬抓来!”
“等卫大人前去抓嫌犯,嫌犯早就跑了。”梁潇冷笑着道,“那一家子就在堂外押着呢,卫大人前去审清楚就是。”
卫蒙山面色顿白,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下官愚钝!”他冲着梁潇磕了一个头,又跪行到温云奕面前,砰砰磕了三个头道,“尚书大人!下官知错了!下官愚蠢无用!有负朝廷所托!下官恳请尚书大人给下官一个改过自新,将功补过的机会!下官……下官再也不敢了!”
温云奕轻轻摩挲着茶碗,眸色凉凉地扫了梁潇一眼。
“卫大人,你这里的茶不错。”说着,温云奕将手中的茶碗轻轻扣在了桌子上。
只一句,便叫筛糠般颤抖着的卫蒙山瞬间面如死灰。
温云奕面无表情地道:“时间不早了,卫大人,你去忙吧。”
卫蒙山久久跪在地上,懵了好一会儿才双眼发直地磕了个头,带着几分哭腔道:“是……下官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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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堂内,发了一通邪火的苏锦召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扶着昏昏沉沉的脑袋,努力驱散着体内尚未挥发干净的酒精,极力地命自己理智过来。面对不公平的待遇,争吵有用吗?咆哮公堂有用吗?没用!她只能当自己的辩护律师,告诉大家,她苏锦召是被冤枉的!
正苦苦梳理着思绪,打着腹稿,匆匆离开了的卫大人又匆匆赶了回来。
去而复返的卫大人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目光矍铄,神情肃冷,他敲了一记惊堂木,凛然道:“呔!大胆陆知遥!本官问你,你今日早上去了何处,和什么人在一起?”
陆知遥闻言一怔,显然被忽然间变了脸色的卫大人吓到了:“草民今早在家温书,后出门去了、去了苏记食肆……”
“你离开家时,你母亲可在?”卫大人冷声道。
陆知遥点点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