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和敏锐,也不想让母亲跟二婶婶因为这种小事闹得不快,心生一计:“二婶婶,我想要一匹自己的小马,因为到时候就可以和阿姐一起打马球了!母亲擅音律,不过我可听阿姐说了,二婶婶最会打马球!”

这个话陆氏就爱听,“属你嘴甜,到时候二婶亲自教你。”

清和嘿嘿一笑,娇憨可爱,让云氏也没了不舒服。

云氏和陆氏实在是很独特的两妯娌。

说不和睦吧,外人面前也是言笑晏晏有商有量的,说和睦吧,这种再寻常不过的话里又是带着小刀子的,说不准什么分歧就谁也不让谁,虽没有哪个后宅有绝对的安宁,但那大多是因为妾室争风吃醋所致,历来也有妯娌不合,为的无非是钱财权势和人。

但这种情况在沈家发生的概率极低极低。

沈家家风当属本朝第一严苛,家训足足有数百条之多,世代相传,已经成了刻进骨子里的规矩,也可真正道一句兄友弟恭。

沈老太太可是有三个儿子,如今只剩大房二房,老三当年就是在战场上为保长兄沈定疆性命才被敌军刺中胸膛,最终殒命。多年来沈定邦敬服大哥沈定疆,兄弟从无嫌隙。

同样的,沈定疆的二儿子在京北一战为保长兄冲锋陷阵,斩了敌军头目,也身负重伤,后病死军中,三儿子的离去,则是为了他们的父亲。

由此可见,沈家的男人们心中装的是家国天下,磊落光明之辈,是罕见的上阵父子兵、兄弟一条心的典范,皇帝多次赞扬,要那些为了爵位权势斗得你死我活的世家大族们都学学!

家风如此,男人们顶天立地,对于家族大权是否掌握在自己手里,远不如边塞安宁永无战争杀戮来得要紧,那么陪伴一生最亲密的妻子,自然由长辈精挑细选,不会是那等小肚鸡肠的。

上辈子清和没想过为什么母亲跟二婶不合,如今想过了,原因大概有三。

一则,两人是天南地北、截然相反的性子。母亲似水柔和,但用二婶的话来说,是耳根子软拎不清,温吞犹豫连罚个下人都要考虑这考虑那,二婶刚烈如火,在母亲眼里,却蛮狠无情,说骂就骂要打就打,随心恣意惯是不给人面子,恐怕会留下一个跋扈飞扬的恶名。这种相反的性子,或许也是沈老太太的一番苦心安排。

二则,有个云相宁别有用心,在母亲耳边鼓捣猫腻。

三则,将军府的日子太安闲了,没意思,所以俩人有时吵一吵,斗一斗,不失为乏闷枯燥日子里的一点乐趣。

长辈们性格不合,晚辈只能从中慢慢调解,但是其中的最大祸端,云相宁,却不得不防,在这位宁表姐嫁出去不会再影响将军府前,清和必须努力让母亲和二婶好好的。

马要精挑细选,回府路上云氏就和骑马与车架同行的长子沈陵安说了这事,沈平南抢着拍胸脯道:“母亲大哥,你们就放心吧,我早就要给妹妹挑一匹马儿了!”

“好好。”孩子们乖,云氏再欢欣不过。

谁知,他们才刚回到将军府呢,就见一位小太监牵着一匹毛色雪白的小马驹在府门前候着了。

清越眼尖,认出那是御殿下身边的人,好像叫小庆的。

小庆见主人家回来了,赶忙笑盈盈上前,恭敬道:“我们殿下日前南下寻画,错过小小姐生辰宴,十分遗憾,今又无意惊扰了小小姐,特送马驹以赔罪,望夫人切莫推辞。”

沈平南绕着马转了一圈,欣赏道:“这可千里挑一的好马啊!”

“御殿下果然心细。”清越也感慨了一句。

清和心中却无比清楚,南宫御的谋划,从此刻就开始了。他那样心细周全的人,办事从来水到渠成,叫人找不出一丝刻意接近的意图。否则,前世怎能骗过所有人。

小马驹收下了,云氏派人拿了谢礼给小庆带回去。

清和并没有很喜欢那匹漂亮的小马驹,沈陵安也不多问什么,道:“大哥再带你去挑一匹。”

沈平南听到这话,马驹也不看了,忙道:“大哥每日上朝又回营里练兵批阅军务,哪里抽得出空?”

沈陵安:“忙是忙,但给阿和选马的时间还是有的。”

沈平南立马转头看向清和。

清和心神领会,乖巧道:“大哥空暇不如多陪陪大嫂嫂吧!我有四哥哥带着便好了。”

长兄是当成下一代掌权家主培养的,府内府外,诸事繁杂,不比沈定疆轻松。

云氏见两个孩子这么懂事,感慨之余,不禁想起了临沧的孤傲青年,他说要去西南剿匪时,一腔坚毅决心,连阿和也劝不动。可明明是读书的好苗子啊,要是与她们一起回京,该多好?

她也就多个儿子了。

17、狂徒

第十七章

好说歹说,最后丽嘉还是兄妹几个一起挑了空闲日子去看马。

新选的马儿黑乎乎的,看起来很憨,并不漂亮,但壮实,温厚,听话。

清和对骑马以及打马球倒也算不上很大兴致,前世她就没怎么学,但现在经历多了,她觉得技多不压身,万一以后需要用上却不会呢?比如逃亡的时候。

如今夷嬷嬷也住在府上每日给清和、清越姐妹俩授课了,清和学骑术对于清越而言实在是极大的解脱和乐趣。

七月中,外边传来南宫御王府设生辰宴的消息,帖子提前一月送到将军府来,其中,清和单独有一份。

秋音和秋雨俩抱着帖子乐得不行,这可是御王殿下诶!多少贵女趋之若鹜也只得到人家一个礼貌的颔首,如今她们小小姐却是有精挑细选的马儿和单独的帖子。

二秋笑眼眉开地跑去衣橱,提前给她们小小姐挑选好那日要穿的裙装,一会问:“这套山水百鸟纹的精致有雅韵,颜色虽淡了些,然不失端庄贵气,怎么样?”

一会儿又问:“赴宴时都快入秋了,裙装熏桂花香好不好?”

“你们看着办吧。”清和随口应和两句,对仇敌生辰并无兴趣,她低着头,心无旁骛地给哥哥写信。

从京城到西南各洲路途遥远,军务急报都需要七八日才送至京中,寻常书信,少不得要月余。

但是第一封信应该送到了的,至今也不见哥哥回信。

她有些担心,又怕书信多了会扰到哥哥,所以总是隔一段时间写一封。

内容有她回到将军府后的鸡毛蒜皮,比如今日吃了甜汤很美味呀,又或者她很不喜欢的宁表姐禁足结束了,又开始装模作样讨好母亲。除了这些,她能记得的前世在西南发生过的事情,也会以从父亲大哥或者随便哪个大人口中听到为由转述。

哥哥那么聪明,一定看一眼就明白了。

书信完毕,清和心里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