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声补充:“是那位特殊的朋友。”
虞晚最初没理解他的意思,等她反应过来,不可思议睁大眼睛:“你是说……?”
八年前那件事后,虞晚以为商随受到的刺激太大,暂时调整不过来,等她察觉到不对已经迟了。
她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在咨询室门口等待那个下午,她坐在外面掩面哭泣,又一次觉得自己失职。旁边的商曜轻轻拍她的肩膀,同样愧疚难安。
如同应对创伤的自我保护机制,商随患上了轻微的心理疾病,变得沉默寡言。
他的症状不算严重,只要他愿意开口,和人交流没有问题,但偏偏他对与外界产生联系十分抗拒。
商随小时候的性格和现在差不多,但那两年他异常安静,像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虞晚看过他的画,大多是绚丽的风景,但偶尔他的情绪会在画作中展露一角,那些场景令她心惊肉跳。
因为天赋卓绝,他描绘血腥暴力的场面格外生动,有的真实到令人恐惧、有的则宛若天马行空的邪典。
现在想来,他的性格本就敏感,自然能察觉到她的情绪。她的担忧反而令他愈发感到压力。
正因如此,等虞晚终于从梦魇中清醒过来,对商随十分愧疚,只希望能尽一切办法弥补他,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
医生让她不要太焦虑,放松下来。
经历过那些事情,他能好好活着、只是留下一些心理阴影,已经算得上很好的结果。
后来……
随着年岁增长,商随渐渐走出阴霾,轻微的心理障碍得以痊愈,但他一直沉默寡言。
直到在祁江那年的夏天,他遇见了一位特殊的朋友。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具体发生发过什么,只知道不算完美的结尾。
虞晚追问道:“那你有问过小绮吗?当初是什么原因,他才会……”
商随摇摇头:“他忘记了。”
虞晚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一时之间,甚至不知该说好还是不好。
“既然这样,要好好表现哦,不要再让他离开。”思来想去,虞晚鼓励道,“你这几年的易感期都控制得很好,沈医生也说过,你和一般Alpha区别不大,不用再锁住自己。”
“一切都和当初不同了,你不会再吓到他。”
商随却没有接话。
虞晚见状,正想问问他是不是担心时绮知晓过去。
商随低声说:“好像无论我能不能控制自己,他都不害怕。”
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如果一直担心时绮能否完全接受他的异常,才是真正不识抬举。
他能感觉到时绮对他格外纵容,小到恋爱以后的日常相处,大到特易期、精神操控,对方好像什么都不介意,总是用最自然的方式对待他。
“可能他长大了,变得不在乎这些。也可能我比起当初有进步,没那么疯疯癫癫……又或者他现在很喜欢我,愿意接受我的不同吧。”
说到这里,商随自己都笑起来。
“过去的事情,我想慢慢告诉他。”
和六年前相比,他能控制好自己,也有自信不会再重蹈覆辙。
他终于能够承认,他始终心有不甘。
好像欲望总是难以填满。最开始想着能开开心心在一起就很好,真正成为恋人以后,他又渴望更多,不甘心一切只停留在回忆里。
哪怕对另一个人来说是不值得被记住的过去,他也希望时绮知晓。
心里甚至有个微小的声音怀揣侥幸,第一次小心翼翼开口:万一有别的隐情,或许时绮也不想忘记他呢?
无论未来如何,既然选择坦白,他得先想想办法,尝试引导时绮想起来。
祁江四季如春,层层叠叠的无尽夏在窗外盛开。
商随的视线掠过室内的胡桃木大床,堆不下的亚麻抱枕从床头散落至地毯,角落里的置物架一层层摆放他的颜料。阳光从窗台斜照入室内,令一切仿佛回到六年前的盛夏。
当初离开后,他一直派人定期打理,房子的外观与楼下的花田都一如往昔。
他提前过来,除了让人把室内布置全部恢复到曾经的模样,还特意在花海里放置了三个胖瘦不一、造型各异的稻草人。
一个拿着烟,一个在打瞌睡,最后一个低头看地。
那几年虞晚对待他就像对待易碎的瓷器,生怕他再遭遇意外,在山里度假也会给他安排保镖。
即使这些保镖加起来可能还对付不了他一个人,为了让她安心,商随没有拒绝。
后来他无数次在心里感谢虞晚当初的安排,因为他们,时绮最初误以为他被关在那栋房子里。
他还记得时绮掰着手指,像发现秘密一样告诉他:
“我记住了看守的活动路线,可以偷偷带你逃出去。”
“胖一点的那个会躲在墙角抽烟,高个的瘦子会在下午打瞌睡,不胖不瘦的最负责,但他不会仔细抬头看,只要把画架放在阳台上,他就以为你还留在原地,不会发现。”
时绮说完看向他,像是在等待夸奖。
商随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想笑。
前一天晚上,他把三名保镖叫到一起,一个个提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