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1 / 1)

"看着我。"他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直视自己,"你是不是吃了避子药?"

柳含烟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我没有..."

"撒谎!"程砚秋眼中怒火更甚,"今日药铺的伙计说看见青杏买了避子药。你竟敢..."

"我没吃!"柳含烟推开他,从妆奁底层取出那方素帕,"在这里...我...我下不了手..."

程砚秋抢过药丸,直接丢出窗外。他眼中的怒火渐渐转为一种复杂的情绪:"为什么?你明明可以..."

"因为公婆待我恩重如山!"柳含烟终于哭出声来,"因为程家长房不能绝后!因为...因为..."

因为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出于责任,还是...还是对程砚秋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程砚秋沉默地看着她哭泣,突然俯身吻去她脸上的泪水。这个吻温柔得不可思议,与往日的粗暴截然不同。

"含烟..."他难得唤她名字,声音里有一丝颤抖,"若你有了孩子,我会..."

"你会怎样?"柳含烟苦笑,凄楚地说:"休了林氏?你这样对得她对得起你的女儿吗?还是让我做外室?"

程砚秋没有回答,只是更紧地抱住她。柳含烟知道,这个问题无解。程砚秋不会为了她舍起扬州辛苦建立的一切,而她...也永远只能是程家的寡媳,他见不得光的情人。

这一夜,程砚秋异常温柔。他小心翼翼地爱抚她,亲吻她,象是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注在这个拥抱里。当两人最终结合时,柳含烟竟有一种错觉,彷彿他们真的是一对恩爱夫妻,而非叔嫂偷情...

天蒙蒙亮时,程砚秋悄悄离去。柳含烟望着他翻窗而出的背影,突然有种预感,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相拥。那声不舍的呼喊终究止于夜色中,泪水再次溢满眼眸,这段日子她哭泣的次数比刚得知丈夫过世的时候还要多。

三日期满,程砚秋终究要带着妻女返回扬州。而她...或许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带着破碎的心永远被困在程家。

第0012章 怀孕

程砚秋带着妻女返回扬州后,柳含烟的日子彷彿蒙上了一层灰纱。她每日晨起向公婆请安,午后在佛堂诵经,夜里独自对烛垂泪,周而复始,如同一具失了魂的空壳。

直到那日清晨,青杏端来的清粥才刚凑到唇边,柳含烟突然掩唇干呕。瓷碗跌碎在地,溅起的汤汁染污了素白裙襬。

"少夫人!"青杏慌忙拍抚她的背脊,突然福至心灵,"您该不会是..."

柳含烟攥着帕子的手微微一颤。月事迟了半月有余,胸脯胀痛得厉害,这些征兆她并非没有察觉,只是不敢深想。此刻被丫鬟点破,心头竟涌起一丝隐密的欢喜,转瞬又被惶恐淹没。

程老夫人闻讯赶来时,柳含烟正倚在窗边发呆。春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光斑。

"含烟。"老夫人握住她冰凉的手,浑浊的眼中闪着泪光,"菩萨保佑,程家长房有后了。我儿砚书在天之灵,终于可以安息了。"

柳含烟勉强笑了笑。她们都知道,这个孩子与亡夫毫无关系,而是那个已经远赴扬州的男人的骨血。若是砚书真的泉下有知,知道自己的妻子竟与弟弟乱伦,怕是气得要活过来。

"含烟,你且收拾细软。"程老夫人突然压低声音,"明日我就安排你去城外的碧梧别庄养胎。那里清静,不会有人打扰。"

柳含烟心头一紧:"要...要离开程府?"

如若砚秋真的回来,找不到她的话...她还在痴心妄想些什么,那人怎可能再回来找她?

"傻孩子,这是为你好。"程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等孩子生下来,过个一年半载,我们再对外说是从远房过继来的。那时你带着孩子回来,谁也不会起疑。"

柳含烟低头应是。她明白婆婆的苦心。一个守寡两年的妇人突然有孕,传出去不仅她名声尽毁,整个程家都会沦为笑柄。

隔天黎明,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悄悄从程府后门驶出。柳含烟裹着素色斗篷,怀里紧抱着亡夫的牌位,透过车帘缝隙望着渐行渐远的府邸。这一走,至少要两年才能回来...

"少夫人,喝口热茶吧。"青杏贴心地递上暖炉,"老夫人说了,别庄那边都打点好了,您只管安心养胎。"

柳含烟接过暖炉,指尖却依然冰凉。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程砚秋。若他知道自己有了他的骨肉,会是什么反应?会欣喜若狂,还是...避之则吉?

碧梧山庄掩映在重重绿荫之中,青砖黛瓦爬满藤萝。老管家早已带着几个心腹仆妇洒扫妥当。柳含烟住进东厢的听雨轩,推窗可见一泓碧水,岸边垂柳依依,倒映着天光云影。

安胎的日子清寂如水。每日晨起,青杏会端来安胎药,黑褐色的药汁散发苦涩气息。柳含烟总是一饮而尽,舌尖的苦味蔓延到心底。而后她会对着铜镜轻抚尚未显怀的腹部,低声念着《金刚经》为胎儿祈福。

庄里的老嬷嬷说,孕妇该多走动。于是午后,柳含烟常沿着九曲回廊漫步。回廊尽头有株百年海棠,开花时如云似霞。她总爱站在花树下发呆,粉白花瓣落在肩头,恍若那年春日,亡夫折下海棠为她簪发的场景。

"少夫人又想起大少爷了?"青杏替她拂去肩头落花。

柳含烟淡淡一笑,没有答话。她确实会想起亡夫,但更多时候,眼前浮现的却是那个雨夜,程砚秋将她压在书房案桌上时,额角滴落的汗水,那些他们拥抱缠绵的时光,回想起来这些不堪的念头让她羞愧难当,只能更用力地捻动腕间佛珠。

夏去秋来,柳含烟的肚子渐渐隆起。某个霜降之夜,她突然被腹中轻微的胎动惊醒。那感觉象是小鱼轻轻摆尾,激起心湖层层涟漪。她颤抖着将手贴在肚皮上,泪水浸湿了绣枕。

自那以后,柳含烟开始亲手缝制婴孩衣物。细软的棉布裁成小衫,绣上如意纹;兔毛镶边的斗篷,缀着银铃铛。青杏笑她准备太早,她却总说时日如梭。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怕等孩子出生后,就再也没有理由沉浸在这般温柔的期待里。

隆冬时节,程老夫人秘密来访。老人家摸着柳含烟圆润的肚子,喜得直念佛。临行前,老夫人屏退左右,从怀中取出一封信。

"砚秋从扬州捎来的家书。"老夫人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听说林家子女正在抢夺家主之位,砚秋怕是忙得焦头烂额。"

信笺上是程砚秋熟悉的笔迹,力透纸背的"安好"二字后,墨迹突然湮开一片,象是写信人曾在此处久久停顿。柳含烟盯着那团墨渍出神,彷彿看见程砚秋悬腕踌躇的模样。信中轻描淡写地说着正在帮忙处理林家事务,今年怕是无法分身前来探望两老和嫂嫂。在信末例行公事般的问候中,夹着一句没头没尾的话:"碧梧山庄的海棠,想必开得极好。"

柳含烟将信纸凑近烛火。火舌舔舐纸角的瞬间,她鬼使神差地缩回手,最终将信折好藏入妆奁暗格。那夜她辗转难眠,腹中胎儿似乎感知到母亲心绪,不安地翻动。

开春后,柳含烟的肚子已经大到行动不便。她开始整日靠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望着院中那株梨树发呆。满树梨花如雪,让她想起那个月夜,程砚秋翻窗而入时带落的碎玉般的花瓣。

产期接近时,柳含烟夜夜被恶梦惊醒。有时梦见血泊中的亡夫,有时梦见程砚秋抱着女儿冷漠转身。最可怕的是那个反覆出现的梦境:她生下的孩子没有面孔,而当她惊恐地看向铜镜时,发现自己也成了无脸之人。

谷雨这日,柳含烟在阵痛中挣扎了整整六个时辰。产婆说胎位不正,一盆盆血水端出去,换来老夫人派来的医师。当撕心裂肺的疼痛达到顶峰时,她恍惚听见程砚秋的声音在耳边说"忍一忍"。

婴儿响亮的啼哭划破黎明。产婆喜气洋洋地报喜:"是小少爷!"

柳含烟虚弱地接过襁褓。新生儿红皱的小脸上,依稀可见程家特有的眉眼。她轻轻触碰孩子柔软的脸颊,突然泪如雨下。这孩子笑起来时,竟有三分似程砚秋。

程老夫人得知得孙,立刻派人送长命锁。纯金打造的锁片上刻着"程"字,却不敢堂堂正刻上孙儿的名字。柳含烟给孩子取名"怀谦",取"怀瑾握瑜,谦谦君子"之意,却无人知晓她心底那个隐秘的念头:"怀"与"砚"同韵。

月子里的柳含烟常抱着怀谦坐在海棠树下。春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落在婴儿娇嫩的脸上。她会轻声哼唱扬州小调,那是程砚秋某次情动时,在她耳边哼过的曲调。

"少夫人怎么会的扬州曲子?"青杏好奇地问。

柳含烟垂眸不语,只是更紧地抱住怀中的孩子。怀谦在她怀里扭动,小手无意识地抓住她一缕青丝,就像那人在情浓时,总爱缠绕她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