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蒋家文会3(木冰鹅百元捧场加更)
“是不容易,真难为你了。”四皇子看着五皇子,无语的夸奖道,五皇子哈哈笑着往后靠到椅背上得意道:“那是那是,”五皇子说着,用折扇点了点对湖笑道:“这湖对岸也有个会吃的,我跟你说过没有?这京城最好的汤面,就在木记,那天一早,我从宫里出来去木记吃汤面,正碰到李家那位小娘子,就是在宁远侯府长大的那位,也在木记吃面,木记就六种汤面,她一口气全要了,听掌柜说,她也就尝尝,挑最中意的吃一点,就这一条不好,木记那样的好汤面不能这么吃。”
“李家小娘子?五娘子?李恬?”四皇子一下子直起上身,打断五皇子话紧问道:“你怎么认识她?”五皇子眼里闪过丝不易察觉的惊讶,见四皇子神情急切中竟带出丝丝凌利,绷着面容紧盯着自己,忙打着哈哈道:“也是巧了,”五皇子目光微垂,正看到四皇子一只手紧攥在椅子扶手上、竟攥的指甲微微发白,五皇子心中微凛,面上丝毫不变,却暗暗打点起十二万分精神笑道:“就是那回,是三月上旬还是三月中旬来?这种事我向来记不住,叶家别院的那场文会,就是曲水流觞那回,说起来,这曲水流觞最没意思,我不是丢了小桃红给的那块扇坠儿,一路寻回去,顺脚就上了边上那座小山,没想到冲撞了李家小娘子,不只她,还有好几个小娘子,个个花枝招展的跑了,我在后头远远看到一眼,你知道我这人记性好,但凡看过一眼的,都能记住,不就认识了?”
“你那好记性只肯用在佳人身上吧。”五皇子手指松开,上身也松驰往后靠过去,看着五皇子笑着薄责道,五皇子嘿嘿笑道:“哪能这么说,不过那李家小娘子清华出众,确实是那种看一眼就能记住的。”
“哪家汤面店这么好?”四皇子仿佛很随意的问道,五皇子瞄了眼凝神等他答话的四皇子,神情随意依旧:“木记,木头的木,好象有六七家,我要是一早想吃汤面,就去东华门外那家,从宫里出来最近,四哥一定得去尝尝,你要是吃过木记的汤面,宫里做的那些面指定就咽不下去了。”
四皇子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五皇子小心的瞄着他,不动声色的从木记这事上越扯越远。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四皇子站起来,抖了抖长衫道:“这碧叶粉荷真让人神清气爽,我想坐船赏一赏这满湖荷花,你去不去?”五皇子忙摆手道:“就是荷叶荷花,有什么好赏的?我在这儿坐着最好。”四皇子也不强他,笑着起身出来,蒋大郎和叶树盛忙跟上,转下暖阁,要了船,四皇子站在船头,看似悠闲的赏着荷花,目光却越过荷花,看向湖对岸的娇花弱柳。
船慢慢转了大半个湖,柳荫下一间幽静的亭子里,李恬和俞瑶芳背对着湖,正低低的说着话儿。四皇子手里的折扇呆了片刻,缓缓垂下,怔怔的看着绿柳间的那抹风致卓约,失神痴呆住了。
五皇子从蒋尚书府上出来,骑着马往宫门方向走了小半刻钟,突然勒住马吩咐道:“去清风楼。”说着,拨转马头,催马往清风楼过去。五皇子从清风楼后角门进了那处留给他专用的楼阁,招手叫过黄净节的心腹长随长贵吩咐道:“东华门外有间木记汤面店,你亲自去看着,要是四爷去了,就回来跟我说一声。”
“是。”长贵半个字不多问,干脆答应,五皇子吩咐完,转身就走,等黄净节赶过来,五皇子早上马走远了。
隔天一早,五皇子秦琝刚进清风楼坐定,一杯茶没喝完,长贵就回来禀报:“五爷,四爷一早就去了东华门外木记汤面店,要了碗素汤面,吃完又坐着喝了杯茶才走的。”五皇子一口茶呛进喉咙里,咳的跳起来。
黄净节急忙倒了杯温水给他,五皇子摆着手,又笑又咳又跳,脸都红了,黄净节挥手屏退长贵,看着他咳好了,重新递了杯温水给他漱了口,又让人倒水进来侍候他净手净面,重又沏了茶给他,五皇子长舒一口气,接过茶抿了一口,说了昨天在蒋尚书府上和四皇子说起偶遇李家五娘子的事,看着黄净节,脸上说不清什么表情:“没想到他竟然真去了东华门外那家面馆,你看看这事,四哥那么个人,怎么能生出这种事来?看这样子必是还没搭上手,也不知道李家娘子知道不知道四哥这份心意,唉哟,这事竟生在四哥身上!真让人无论如何想不到!四哥那样的人!”
五皇子又惊又笑顿脚唉哟,黄净节怔神的连眨了十几下眼睛,才呼了口气道:“这事……那李家娘子是个绝色?四爷这事,唉,这事还真是没法说!”
“绝色倒也不至于,就是那股子清华离俗难得,若论这男女之事,四哥倒是个真真正正的老实人,他怎么认识的这李家娘子?对了,年前四哥英雄救美,好象救的就是这李家娘子,还有南宁郡王府一位小娘子,是那时候看上的?可这都小半年了,四哥还没搭上手?四哥不像这么笨的人哪?有意思!”五皇子自顾自抽丝剥茧一层层分说,黄净节无语的看着他道:“李家娘子是公侯之家的小娘子,这能怎么个搭法!半分也搭不得。”
“嗯,这倒是,还真是搭不得,闹不好就是丑闻,阿爹可不喜欢这样的事儿,四哥断不敢惹阿爹不喜,那他想干什么?娶李家娘子?看他这样子,说不定真肯,可叶贵妃怎么肯让他娶这么个没家世助力的王妃,做侧妃?这倒差不多,嗯,必定是这样,可看四哥那样,是真动了心的,李家小娘子可不是个简单的,那王妃挑的稍差那么一点,这就是个妻弱妾强的局,四哥又喜欢人家,唉哟这事……”
五皇子越想越远,黄净节忍不住笑道:“你这不是替古人操心么。”
“呃,”五皇子被黄净节一句话说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也是,我这是替古人操心,四哥那么聪明果断的人……真没想到四哥这样的人也会为女人动心,可见老话说的对,这英雄就是难过美人关,对了,叫长贵,再去东华门外盯着去,看四哥能去几趟,若真是遇到了……那可热闹了,就是不知道李家娘子知不知道这事,李家娘子那头还真不好打听……”
黄净节往上翻着白眼,对五皇子熊熊燃烧的八卦热情无语之极:“还有正事呢,那咱们跟千春坊这事……”
“这不算事,李家娘子要是跟了四哥,千春坊还给她就是,就当咱们添妆了,大不了再贴些银子,这是小事,你说,四哥对她这份爱慕之意,李家娘子到底知不知道?”
……
四皇子往东华门外的木记汤面馆连去了三四天,五皇子由惊讶而愕然而肃然,第五天又得了长贵的禀报,目光沉沉的呆了好半晌,牙疼般错着牙懊悔不已,又知道了件不该知道的事,看来东华门外的汤面不能再去吃了,四哥的东西从来不许任何人染指,从小就这样,他心眼又小,万一自己倒霉了,再碰到李家那妮子,那可就说不清楚了,瓜前李下,避嫌为上。
蒋府后园正堂,蒋鸿先给父亲蒋远深端了碗茶,又给母亲崔太太端上茶,蒋远深抿了口茶,看着儿子笑问道:“这几天又做文章了没有?”
“没做,先生说我和大郎、七郎的文章见地虽有却不深,须得先好好在经文上下功夫。”蒋鸿自己也取了杯茶,看了父亲一眼笑道:“今天我们三个都被先生训斥了。”
“噢?”蒋远深微微皱了皱眉头,崔太太手抖了下,满脸紧张着急的看着儿子,蒋鸿笑道:“七郎和我还有大郎玩笑,说明年科举,不过我们三个争一争罢了,被先生听到了,好一通训斥,又罚我们三个每人抄了一百遍三人行必有我师。”
“也是太狂妄了。”蒋远深舒了口气,想板脸生气却板出了一脸骄傲,点着蒋鸿训到一半就笑起来。
“罚得好,照我说,最好再多罚一百遍。”崔太太也眉开眼笑的点着儿子嗔怪了句,蒋鸿笑道:“七郎这几天烦恼的很,从他进了京城,家里上门求亲探话的络绎不断,把七郎扰的简直是坐立不安。”
第六十六章 行动
“他有什么好坐立不安的?再怎么络绎不绝,有他阿爹阿娘呢,关他什么事。”崔太太笑道,蒋鸿回道:“话是这么说,可这媳妇毕竟是七郎的媳妇不是,他阿娘刚进京城,这京城诸家贵女的脾气性格儿知道的又不多,就怕万一他阿娘千挑万选出来的媳妇,与他是个相见两生厌的,这一辈子岂不是难过?怎么不关他的事?”
蒋远深若有所思的看着儿子,慢慢喝了口茶,想了想道:“这婚姻之事关乎两姓,你伯父极看重你,往后你这亲事上头必定要过了他那一关才行,再说,虽说你阿娘对这京城的贵女的脾气性格儿知道的也不多,可有你姑母呢,到时候请她帮着看一看就是。”崔太太忙点头以示赞同。
蒋鸿一脸犹豫不安的看看父亲,再看看母亲,到底忍不住道:“阿爹先恕罪则个,姑母……大表姐的亲事是姑母亲自挑的,大姐夫,”蒋鸿难为的摊着手:“阿爹前儿不还为这个叹气?说大姐夫那样的浪荡子实在让人生厌,再说,”蒋鸿停住话,回身屏退屋里侍候的众丫头婆子,看着父亲接着道:“竟然跟东阳郡王府结了亲,这事前儿伯父还说起,东阳郡王府这样的地步儿,万一官家百年后,承继之事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这是多大的祸事?就算是一切如他们所愿,四爷那样的脾气,对东阳郡王府这样不知收敛的外戚,也不见得能容忍多少,南宁郡王府结了这样的亲家,大姐夫又不争气,祸事躲不过,好事却又轮不到,姑母就是这样的眼光,怎么信得过?”
“这倒也是。”崔太太扫了丈夫一眼,低低的嘀咕道,蒋鸿接着道:“大表哥娶的是莱国公丁家姑娘,这也是姑母自己看中定的亲,大表嫂和二表嫂相比,这是听阿娘说的,听说都夸二表嫂好,听说二表嫂是宁远侯府林姑婆给定的亲,姑母这见识眼光,实在是……我看还是阿娘的眼光好些。”蒋鸿仿佛有些胆怯的扫了父亲一眼,声音放低却清晰的嘀咕出最后一句话。
崔太太极为赞同的连叹气带点头,转头看着丈夫道:“我倒不是说姑奶奶不好,这一条上头鸿哥儿说的对,她自己挑的这两门亲,真都不怎么样,前儿她给鸿哥儿提了两门亲,门第儿都挺高贵的,可就是这门第儿太高了,我还真不怎么中意,俗话说低头娶媳妇,咱们鸿哥儿往后若是象他二伯这样,天天忙着朝廷的事,这家里可就得全凭媳妇操持,这媳妇儿人品性格好最要紧,除了这个,还得能持家,那门第儿,咱们蒋家,还真犯不着只盯着门第儿攀亲。”
半晌,蒋远深才‘嗯’了一声:“既是这样,鸿哥儿的亲事你现在就开始留心些,若是拿不定主意,就寻二嫂商量商量,鸿哥儿媳妇往后是要跟着鸿哥儿撑门立户的,马虎不得。”
“这话是,二嫂子那几个媳妇我看着都好,她在京城这十几年,各家女孩儿都熟,你放心,明儿我就留心这事,鸿哥儿也不小了,先看好了,等明年放了榜就放定,那就是双喜临门。”崔太太一提起来这事,眉宇间都是兴奋喜意。
蒋鸿暗暗舒了口气,这头一步极是顺当,得先把姑母从他这亲事中摘出去,由阿娘作主,这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刚进五月,御史台上折子弹劾温国公武成林强占民财,宁国大长公主压根没往心上去,这样的事哪年不出几回,也不过领几句训斥,最多在宫门前跪个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谁知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有御史上折子提起丁七之死,说是得了丁七小厮的口供,丁七是被温国公诱拐至清风楼强奸致死的,这事竟发到了京府衙门审理,案子刚审了没半个时辰,就有人挤出来当堂喊冤,郭推官竟让人当场代写状子诉冤情,这一写,又引出旁的冤情来,一会儿功夫,一个案子就审成了好几个。
大长公主这下慌了,忙寻到东阳郡王府,却说东阳郡王妃刘氏随侍孙老夫人出城,到普济寺听经还愿去了,要住上两三天才得回,大长公主呆了好半晌,知道这趟事苗头不对,急往宫里递折子请见官家和叶贵妃,折子递进去却如泥牛如海。
没等大长公主等到回信寻到人,温国公武成林就签字画押,招的痛快干净。郭推官结案上报,侯府尹当天就将案子转进了大理寺,大理寺卿片刻没敢耽误,具折报了官家,不过隔天,朱笔御批的折子就又一路转回大理寺,温国公武成林荒唐无耻,着发西北军中效力。
宁国大长公主捧着折子连看了好几遍,一口血喷出来,倒头晕了过去,武成林隔天被衙役押着启程赶往西北军中时,大长公主还病倒在床晕迷未醒,温国公府乱成一团。
李恬只看的眼花缭乱,温国公府的事,好象从传出丁七那张揭帖起,就完全不在她的想象和控制中了。
曲引的事,她让人装着高价要买,再故意让人当着戴管事的面半含半露的说姚纤纤的事,不过是想借宁国大长公主的贪婪和傲慢,一来想让她那曲引压在手里,二来,也是想让温国公府和清风楼的仇结的再深些,可这些管用没管用她还真不知道,这突然生出来的又是强占民财,又是强奸丁七的事,到底是谁的手笔?五皇子?难道是自己那祸水东引真引上去了?不象啊!
李恬想的头痛,也没想出个究竟来,只好先丢到一边,如今清江侯府的事才是大事,徐夫人的病一天天见好,得赶紧把这事了了,然后赶紧给自己定门亲事,她这心里的不安越来越浓,总觉得温国公被发配西北这事,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自己不知道的关联。
端午前几天,李恬和林珂一起到法云寺别院看望俞瑶芳和徐夫人。
初夏的法云庵景色之好是出了名的,午后,三人打算到法云庵后山逛一逛,刚出了垂花门,就迎见婆子进来通传,徐思海和俞瑶芳表兄、徐学士幼子徐思静过来看望姑母徐夫人并送节礼来了。俞瑶芳意外的笑道:“怎么没打发人先来说一声,这要是晚上半刻钟,咱们出了门,阿娘又睡着了,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你们先在这等一等,我去看看。”
李恬和林珂应了,转身重又进了垂花门,坐在栏杆上说话等俞瑶芳。
片刻功夫,俞瑶芳转进垂花门笑道:“说是专程到法云庵随喜看景的,正好舅母要遣人过来送节礼,就顺道带过来了,那咱们还去不去法云庵?”
“他去他们的,咱们去咱们的,怎么不去?!”林珂站起来道,李恬想了想笑道:“阿珂说的是,到法云庵看景的人多呢,再说,他们也不算外人,又有那些丫头婆子跟着,纵没有他们,庵里的人也少不了。”
“我也是这么想,那咱们走吧。”俞瑶芳笑吟吟道。三人出了垂花门,转到二门,月亮门旁,徐思海背对着大门,正和徐思静说着话,见三人出来,急忙收了折扇,往前踏了一步,却又急忙收回脚步,伸手推了一把徐思静,离得老远就长揖见礼。
李恬和林珂还了半礼,徐思海拉着徐思静退到旁边,先让三人出了门,这才拉着徐思静跟在三人后面,离了七八步远,一起往法云庵过去。
徐思静是在京城长大的,对京城内外各处景致都熟悉的很,他又是个憨厚热情的性子,一路上指着两边的树木山花、远处的院落佛殿,和徐思海不停说着哪处景致好在哪里、有什么说法、有什么样的轶闻趣事,徐思海心不在焉的‘嗯嗯啊啊’着,折扇呆怔怔的握在手中,头不管往哪边转,目光总不离开走在前面的李恬。
他从来没见过这么柔亮的头发,发髻间那支玉簪剔透可人,素白绸褙子半掩在帷帽垂下的暗紫绡纱中,衣服合身,人更是增一分嫌肥,减一分又太瘦,腰肢纤细柔软的让人心软爱怜,裙幅极宽的藕色长裙不时被轻风微微扬起,这背影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