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云比先皇李盛更多了几分儒雅的气质,他仿佛是彬彬有礼的学士,见不得打打杀杀的闹剧,把自己的位置也摆在极低的地方,亲自将龙应迎了出来,赔了个不是:“您瞧瞧,都是这些该死的东西没能好好伺候您,要不然我也不至于今日白天才知道他们把你关在此地,这是朕的过失,朕给您赔个不是,看在咱们合作多年的份儿上,就将这一页翻过去,您看如何?”
龙应准备了许多,却没成想听见这一番话。
他的眼布被拿了下来,手上的绳子却还被绑着,他跟着对他和颜悦色的梁王走出地牢,坐轿子去偏殿会面。
轿子自然是一人一顶,龙应期间想过如果就这样逃跑,能成功回到大营的概率是多少,想过留在这里能够获得这一切古怪行动秘密的机会又是多少,他还想,自己现在就算是以一敌百也不能全身而退,就算是全身而退了,回到大营估计又是一场危险的自证,他不能冒险。
梁王自然胆敢抓了他,放一个和他很相似的人过去冒充自己,那么绝对有他这样做的理由和优势,自己冷不丁的跑去,对大沅的将领说自己才是真的,这很傻,指不定还会中了他们的圈套。
龙应心思缜密到慧极必伤的地步,谨慎入微,坐在轿子中忽而想起这新梁王同他说的‘合作’二字,一时间面色阴沉下去,眸深如水。
这仿佛是一场关于心理的博弈,先是给一个下马威,然后提处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疑问的答案,占据所有主动权,最后将目标吞入腹中,这是龙应玩剩下的手段,因此在发现自己似乎开始顺着梁王的思路忐忑不安时,龙应就深吸了一口气,把不安压制下去,闭上眼睛好一会儿,再睁开,便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梁国皇宫的偏殿地面雕刻着二龙戏珠图案,往上看,有两人环抱的柱子鼎立在前,柱身贴了金箔,像是缠绕在上的金色藤萝。
这里的一切都比处于偏远地区的沅国国都好太多,中原地区的的确确当得上一句包罗万象。
偏殿外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偏殿内雕梁画栋绫罗满墙,桌椅更是全部采用梨花木,熏着檀香,舒适万分。
龙应既来之则安之的坐下,双腿盘起来,嘴角似笑非笑,眼睛凝视潇洒自在的梁王李长云,也不开口说话。
李长云更是沉得住气,和旁边寸步不离的侍卫要了一本书来,看了大半个时辰,才锤了锤肩膀,装作才看见龙应作愧疚状,说:“哎呀,你看朕,实在是记性不好,一到这里就习惯性的看书,倒是把龙应帝给忘在一边儿了,这可不好,你为了我们梁国去大沅卧薪尝胆保存实力这么多年,那就是朕兄弟一般的人物,快快喝茶用用点心,咱们便用边聊,叙叙旧也是好的。”
龙应看着桌面上的四碟小点心,颜色皆为浅粉,精巧可口,就算下毒也是值得一尝,便不客气。
梁王李长云看着龙应这般坦然自若,捏着书的手都用指甲在书皮上掐出一个印子,将不悦压在上面。
“怎么样?”梁王问。
龙应回答:“好。”
“哈哈,龙应帝果然是如同回家一样自在,看来是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朕也不多说什么,把这个东西吃了,就送你回去继续当皇帝,然后听朕的命令行事。”
“等一下,朕并不知梁王所说为何事。”龙应端坐,双手依旧被绑在身后,可任谁也看不出龙应有半分像低人一等的‘阶下囚’。
梁王似乎有个喜欢盯着人嘴唇看的习惯,等龙应说完,才挪开视线,看着自己捏着茶杯的手,慢悠悠的说话道:“咦?原来龙应帝还不知道?这洗脑之术过真厉害呀,不过你五岁就被洗脑,那时年纪尚小,记不得也是自然的,好在朕从父皇那里听说只要让你听到‘木鱼声’就能记起一切,朕立马让人给你恢复记忆,来人啊。”
“在。”梁王身边的侍卫‘文叔’立马做了个双手抱拳的动作,下去,不一会儿拿了个木鱼过来递给梁王。梁王饶有兴趣的观察龙应的脸色,手捏住木锤按照某种一定的规律敲击起来。
龙应起先虽然紧张,却并没有感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他知道,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缘故,他不能听,听了绝对没有好事!
但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必须听,这一切这么古怪,一定要有一个答案!
龙应首先感受到一阵烦躁,而后双目模糊,一不留神便似乎从遥远的记忆里也听见了这样的木鱼声,他浑身战栗,大汗淋漓,后背汗毛直竖起来,突然间拥入无数的碎片挤进他剧痛的脑袋里!
“啊唔……”龙应手肘撑在矮桌上,但很快便疼的无法在撑住,手掌一下子拍在桌面,将桌子拍成两半!
龙应猛的又睁开眼,望见的却是那曾经在他梦里见过的脏兮兮的牢房,望见死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望见自己被死去的上一位梁王带走,望见自己被领去看见了另一个和自己长相几乎一样的小男孩……
那男孩明显被控制了,没有自由,老梁王则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男孩,笑着说:“真是一模一样,天助我也。四皇子,你就好好的把你的一切告诉他,说给他听,以后他就是你,你就是他……”
无数碎片穿成一条残忍的连环画,让龙应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瞬间便明白了其中要点:他居然根本就不是大沅的四皇子!他和大沅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梁国从监牢里提出来培养的傀儡!
龙应嘴里一嘴的血腥味,但面上却是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淡然的看着面前的梁王李长云,问:“梁王陛下,你敲的朕脑袋疼,这是什么邪术不成?”
梁王怀疑的看着龙应,按理说龙应现在应当明白他是梁国卧底这件事,可……难道时间太长,这个假冒的已经从心底相信自己的身份,对木鱼声没有了反应?
这边两人对垒,步步惊心,另一边沅国大营里的皇帐中则气氛美好多了。
真正血统纯正的龙应醒来,看了看怀中眼都哭肿了的国师,手臂便将人搂的更紧了些,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牵出国师雪白的手,亲吻这手的手心,想:
他属于我了。
第一个,属于我的东西。
“小东西,起床了。”龙应声音有着刚起床时的沙哑性感。
怀里的国师哼哼唧唧,不愿意醒来,伸手就捂住龙应的嘴,许久后不满的说:“你大胆,叫我什么呢?”
“我叫你小东西。”
燕千绪笑了一下,说:“那你是大东西?”
“朕的确有个大东西,爱卿难道不知?”
“哈……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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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绪看不出来,就算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也猜不到这是两个人,谁能想到那一方面去啊?
反正要是哪天我爸行止有点不对劲,我也只能怀疑他是不是千亿富翁,这么多年来为了历练我才隐瞒他身价,如今是想要告诉我真相了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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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千绪总想,?若是得到了,就不必再珍惜了。他本身也不是个什么好人,他身边为了他出生入死的人太多,他若是当真要一一回应,?那将他分成碎片也无法让那些人满足,俗话说的好‘债多不压身’,还有一句俗话说的更好‘没心没肺长命百岁’。
他已经是长生不死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心,?不做人间那可笑的痴情种子。
可实际上燕千绪发现自己有点不对劲,他在昨夜和龙应干那档子事儿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浑身烫的极不正常,心跳的也飞快,?耳边是龙应新给他取的外号,?曰‘小东西’。
东西,?这两个字实在不算什么好词儿,可是从龙应那满满占有欲的眼神、充满感慨与温柔的嗓音还有那所有所有的一切综合起来的人嘴里说出来,?燕千绪便觉得这个词语仿佛有了生命,?自己像是一下子被纳入龙应的爱意里,?什么都不必管,什么都不用想了。
但一夜荒唐造成的后遗症还是很恐怖的,?当龙应穿好衣裳,陪他吃过早饭,?‘后遗症’便沉着脸走进来,?一双狭长的眼里酝酿着狂风暴雨前的宁静,?深幽幽的凝视燕千绪,未等龙应离开,便完全无尊卑的坐在桌边,双腿盘起,两只手十指交叉的交握在胸前,手肘轻轻压在桌面上,一言不发。
燕千绪浑身有一瞬间的僵硬,方才懒洋洋的温暖也渐渐褪去,他没有看来者,而是先对龙应说:“你不是还有要务军务需要处理吗?昨天的战利品和战俘也需要你去决定去向,不要让下面的将军等太久。”
龙应则是第一时间便看见了对他视若无物的和尚,一个腿上似乎有伤,但是却莫名给人极大压迫力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