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鄢妘指责她冷漠,或是用轻蔑的目光瞧她,她反倒觉得自个做的没错。 但鄢妘走得干脆,她就产生了她是混账的念头。 并且这念头到了晚上上榻还萦绕在她思绪之中。

她就是待着不动,按着剧情发展,赵家那两个也落不得好下场,而她要是出手了,她就会牵扯到剧情之中,离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纸片人演戏的想法越来越远。

今个守夜的是霜华,见宓瑶迟迟不让吹烛,拿着书辗转反侧,不像平日看书的样子,犹豫片刻,她开口道:“夫人是因为今日鄢夫人上门而困扰?”

宓瑶点了下头,触到霜华困倦的眼皮,怔了下:“什么时辰了?” “夫人,快子时了。” “那么晚了?”

宓瑶不信,特意下榻亲眼看了漏时,一看整个人就清醒了起来,她竟然为一件该不该做的闲事耽搁了宝贵的睡眠。

“熄烛熄烛,明日你醒后去找濮青说我要出门,问问鄢夫人家住何处。” “奴婢记下了。”

翌日听到宓瑶要去找鄢妘,虞琇唉了声:“我就晓得阿姊又要心软,都怪那些人动不动就凑到阿姊周围,累得阿姊管的闲事越来越多。” “夫人心肠越来越柔软不好?”

霜华暗示地说道,当初主子性格大变,她们俩虽没直接开口讨论什么,但两人面对宓瑶都有些怯怯。 后面发现宓瑶只是变得散漫,没有任何攻击性才慢慢安了心。

“就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慢慢有了人味,我觉得挺好。” “哼。” 虞琇也觉得好,但就是不觉得高兴。 反正外头的人不值得阿姊费心就是了。 *

再见宓瑶,鄢妘喜意溢于言表,露出了腮边的两个梨涡。 “我就觉得虞夫人会再找我,没想到夫人来的那么快。” “我是来讨花的。”

宓瑶取下了头上遮风的帷帽,为了不让赵家人察觉到动静,她今日来的小心翼翼,她不止没坐萧家的马车,到岳府都没走正门,而是走得侧门。

“我也没说虞夫人过来不是为了讨花。” 鄢妘笑着挽住了宓瑶的胳膊,快走到了院子才低声道,“汪娘子在我这儿。”

宓瑶惊讶瞧向她:“你叫她过来,还是她自个过来找你?” “她自个来的,说是想让我们帮帮她。”

提起汪娘子,宓瑶脑海里浮现在赵七娘身边,身形稍丰腴的小娘子,相比于林三娘,能看出汪娘子很排斥站在赵七娘身边。

林三娘会看赵七娘的眼色,蛮横地对待赵七娘不喜欢的人。 但汪娘子站在一旁神不守舍,明显不愿被操控又没办法逃脱。

书上关于赵家兄妹的事只是简单说了他们如何作恶,重点放在男主因为这件事,得到了一名有本事的大将上,所以她不知道林三娘和汪娘子她们之后的命运。

不过不用管书中书写的以后,反正现在一切已经开始改变了。 “虞夫人……”

汪娘子因为独自一人留在屋内,神色有些不安,听到推门的声响,惊慌地站了起来,见到是宓瑶与鄢妘她神色缓和了下来,朝宓瑶福了福身。

“你不用那么害怕,对你不利的消息,同样对赵家兄妹不利,他们现在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不敢做,你是安全的。”

宓瑶没有婉转的意思,直接挑明了汪娘子害怕的秘密,而听到这话的汪娘子,虽然面色发白,但更多的是安心。 “虞夫人你会说吗?”

几人坐下后,汪娘子看向宓瑶,忐忑道。 “我如果要说什么在梅园就会说了。”

宓瑶不打算在她会不会保守秘密的问题上过多纠结,“喜宴那日赵七娘与赵五不止说了一句,现在他们回想当日的话,只会惶恐不安,担心我继续开口,更担心你们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事,让他们脱不开关系,该是他们怕你们,赵公不是任人唯亲的糊涂人。”

“我知道。”

汪娘子点了点头,“昨日赵七娘派人威胁我,让我闭紧嘴巴,不要让人看出马脚,我知道我害怕一切被我父母与世人知晓,赵七娘同样害怕她和赵五郎的勾当公之于众,这是我唯一逃脱她掌控的机会,我想赌一赌,才来找鄢夫人帮忙。”

“我比你大几岁,你称我妘姐姐吧,今日过后,我们就是过命的交情。”

鄢妘温柔地朝汪娘子道,“赵七娘平日没少亲近我,若不是瑶娘叫破她的人品,说不定下一个受她诱骗的就是我。” “我家里人都唤我芽芽。”

汪芽肯定了鄢妘的猜测,“赵七娘说过,想要对你下手……这益州只要有几分颜色的娘子她都想下手,若是那人与她不合,不愿与她交好,她就会让我们去结交。”

越说汪芽的脸色就越苍白,“我就是被一个我交好的女娘骗了,被侮辱后我去质问她,她哭的比我还委屈,说赵七娘拿了她的落血,她若是不听赵七娘的话,赵七娘就会告诉众人她勾引赵五,主动爬上了赵五的床榻。”

“我那朋友是个呆的,她不晓得赵七娘表现的嚣张,但根本不敢把事情张扬出去,我与她闹翻后,不知赵家兄妹又对她做了什么,没多久她就失足落了河……”

说到最后,汪芽泣不成声,眼泪如同断了线,鄢妘给她擦泪,自个也忍不住哭。 她没想到这场腌臜事里竟然还有人为此丧了命。

“赵家兄妹可真该死,怎么会有那么丧尽天良的人!”

吞了几口气,汪芽继续道:“我一直想豁出去让赵家兄妹得到应有的报应,但我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直到虞夫人开口。”

她不像是其他上当的小娘子那般胆小,除却第一次被下药,之后无论赵七怎么威胁她,她都没有再从。

她害怕家人知晓她被人诱骗做了错事,但又不愿意被赵家兄妹那么掌控,所以一直在想怎么让两人遭报应。 宓瑶正好在这时出现了。

她羡慕宓瑶能大胆揭开赵七的真面目,也就是那时她才发现,她一直犹豫,不是因为什么没有合适的机会,就是她没她想的那么有勇气。

那一刻她既激动宓瑶说的话,又害怕的发抖,怕宓瑶说出她与林三娘已经受过了侵犯。

“我便算了,我能豁出去被指指点点一辈子,但别牵扯了林三娘,林家家教森严,她爹知道这事一定会让她自缢以示清白,今日我过来她也不敢来,她怕赵七娘的威胁不愿冒险。”

汪芽说完,还没等宓瑶开口,侍女敲门通传道:“夫人,汪支使家的夫人在侧门等待,说要见你。” 听到汪支使,汪芽吓得跳了起来,浑身颤抖,不知如何是好。

“定然是我娘看出了什么,偷偷跟了我过来,这怎么办,前日她就问我怎么突然跟赵七娘交好了,昨日还一直在我院里与我说了许多话,她看出了……”

汪芽双眸含泪,求助的看着宓瑶与鄢妘,“你们别与我娘说好不好,我不想让她晓得我被人害了,做下了那么大错事。”

“犯恶的是赵家兄妹,你是被人欺负了,不是做错了事。”

看到汪芽惨白的面色,宓瑶蹙眉道,“我不知道赵家兄妹说了什么话吓你,不说这世上有在夫家过不下去带着嫁妆和离的娘子,我来益州不爱出门,都晓得有一家夫人是丧夫后带了孩子再嫁,最近新添了一个千金,你倒霉被狗咬了,你难受害怕是正常的,但这算不上什么天塌下来要命事。”

如今的大兴就像是历史上的唐末,因为各地常年征战,人口骤减,朝廷鼓励寡妇再嫁,市井中四嫁五嫁的娘子都有。 除此之外,名门望族中和离再嫁的女子也不少。

赵家兄妹坏的地方,在于他们挑选的都是年纪不大,家世远远比不上赵家,或是家中父亲性格古板,规矩多的小娘子。

“可寡妇是有媒妁之言,我是被赵五……”汪芽触到宓瑶的神色,稍稍镇定了一些,被她那么一说好像真没有那么严重了。 “那说明你更无事,少了一层枷锁。”

“夫人,汪夫人闯进来了!”

侍女急忙通报,没等汪芽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垂下的帐幔被大力掀开,与汪芽有几分相似的妇人大口喘着气,看到女儿低头捂着脸想跑,跨步捉住了她的胳膊。

“我就道你好好的,怎么就跟赵七娘那坏胚子玩在了一块!”

瞧见汪芽脸上眼泪,汪夫人骂完也红了眼睛,“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我这就带你打上赵家,该是让赵家那些遭天谴的龟孙哭!”

听出汪夫人的维护之意,宓瑶跟鄢妘对视一眼安下了心。 本以为长辈比起体谅,会恼羞成怒教训自家孩子丢了家族颜面,实际上汪芽运气很好有个护犊子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