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奥压根没理他的玩笑,问:“手术安排了吗?”

“今天下午,”叶帆也不恼,把胳膊放下来不再自讨没趣,“还有,我已经通知冯启到部里来述职了。”

“你的好参谋倒真把你做榜样,天天勤勤恳恳的在训练场不敢怠慢,等你回来亲自跟他过招。”叶帆也不在意人理没理他,“不过,在南安度了那么久的假,你那点能耐不会都要萎缩退化了吧?你说你这些天,也不完全按着冯世钊的安排来,在别人的地方还那么有主意呢?”

“叶帆,”陈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只觉时隔这么久,叶帆其人还是聒噪不堪,“你这话多的毛病真是一点也没长进。”

叶帆忍着气噤声,要不是司令官让他对接,他犯得着跑这来专门受个气?

“切,”他看着陈奥的背影嗤之以鼻,不情不愿地跟上去,“我没长进?也不知道没长进的到底是谁。”

陈奥回到阔别已久的办公室,在更衣间里把早就给他准备好的军服换了,终于找回了那么点熟悉的感觉。

换下来的衣服他仔细地叠好,方方正正搁在一边,叶帆见了奇怪:“不处理了?”

“我的东西,不用你管。”

叶帆默默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再管,管他是想把这身寒碜的衣服挂起来供着还是找块空地烧着玩,但该死的好奇心又使他一眼看到了陈奥房间架子上的黏土娃娃。

现代化的办公场所内,哪里都干净简洁,唯独这个娃娃显得格外扎眼,与周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娃娃?”

叶帆嫌弃地戳了戳那个模样傻乎乎的小玩具,嗤笑道:“陈奥,你难不成真是到南安找童年去啦?”

“谁允许你碰我的东西了?”陈奥走过去,把他挡开,看起来很是不悦。

“呦,这小娃娃还是我们指挥官的宝贝呢。”

叶帆知趣地退后,心里想的是“谁稀罕”,又觉得陈奥这人真是变得莫名其妙喜怒无常的,越发招惹不起了。

交待完工作事项,叶帆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他是一刻也不想和陈奥多待下去,多待一秒,就得多看陈奥一秒的脸色,谁乐得去看。

临出门前,他看到陈奥盯着架子上的那个娃娃看,眼神不像是在单纯看一个模样简陋的玩具,而是透过这个玩具在看一个人,目光中竟显出些许痴迷和留恋。谁知道是什么人呢。反正他从没在陈奥脸上见过这种神情,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暑热难耐,饭菜也不对胃口,陈奥在回到基地的几个月里,每天依靠一点白水一般无味的营养剂维持体能,只觉得无比浮躁,连跟冯启在训练场的日常格斗都心不在焉。

当联盟的政局暂时趋于稳定,只要一有空闲,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人。

看到伞兵训练的时候会想;餐厅里出现了冰镇的甜品也想;哪怕一个人累到极致地躺到床上,还是会突然想。

想那个静谧的夜晚,高烧难退,那个人用温凉的嘴唇贴着他的额头亲吻,傻子一样责怪自己照顾不好他。没有抑制剂,却能平安度过一整晚最剧烈的易感期,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是个奇迹。再想他第二天早上害羞地给自己做那种事,结束之后红着脸、背过身去洗手,好像还真受到了什么不可说的侵犯似的。

还有呢?还有这个人总爱抚摸自己,胆大包天地调笑自己,在梦里还会红着脸喘着气叫自己“小奥”“小哑巴”,连被一而再再而三地偷偷亲吻都无法察觉,无师自通地懂怎么去勾引人。

陈奥开始觉得自己不正常,为什么当时会心挂着联盟的这点破事儿,以至于没就着那些亲吻压着人继续做下去,非要委屈自己半夜到浴室冲凉水下火?

他想把他牢牢攥到自己手心里,再也跑不出去。

北联盟战无不胜、无一败绩的统战部指挥官,小魔王陈奥,传闻连易感期和信息素对他的影响都微乎甚微,如今竟也尝到了辗转反侧、寤寐思服、抓心挠肝的滋味。

冯启明显觉得陈奥最近一段时间都极其心思游离。

譬如当下,他甚至还没和自己过上十招,就被他手里未开刃的刀具给比住了喉,以历史最快的速度败了一局。这不像他。

“学长,您出手的速度比之前慢太多了,”他向来有一说一,也不怕得罪眼前的人,“要是在战场上,您已经被俘了。”

“恕我斗胆,难道您的腺体状况还没完全恢复吗?”冯启看了眼陈奥颈上贴着的消毒贴,怀疑了一会儿自己是否胜之不武。

陈奥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看着他说:“冯启,帮我带个人回来。”

?07 20:44:41

第十九章

吕文林今天从早上出门开始,一整天都莫名觉得有些奇怪的心慌。

他昨天顺利提交了课题的结项书,今天日常接诊的病人也不多,转正手续刚刚办妥,院长特批了他一段时间的假期。一切都显得平静而美好。

他整理完病例报告,把需要交接的事情一一批注好放在桌上,和每个经过的同事打了招呼,收拾好包出门。

他想去吃一碗小馄饨。

紧赶慢赶,好在是赶上了店里的最后一碗。

面店已经快要打烊,开店的阿姨对他居然还有印象,笑着把他迎进来,嘴里念着“同学,你都好久没来啦”,让吕文林的内心油然而生一种朴实的亲切和温暖。

没过多久,一碗汤色清澈的小馄饨被端上桌,汤头醇厚,鲜香扑鼻,味美而暖心,虽然天气渐热,热热的汤食吃起来不再像寒冷的冬天那么舒服暖胃,但也足够治愈。

去年自己捡到言奥的时候,本意也不过是想穿过巷子来吃一碗小馄饨而已。

吕文林忽然想,小哑巴会不会也喜欢这个味道呢?小哑巴长大的地方、现在在的地方,也会有一直合他胃口的东西吃吗?他一直就不是很爱吃饭,会不会人又更瘦、模样更憔悴了呢?

吕文林被食物暂时压下了内心那股躁动的心慌,吃完馄饨,和面店的阿姨道了别,沿着巷子原路返回。

南安政府的办事效率真是越发拖拉了,坏了这么久的路灯依旧没修好。

行走在漆黑的夜色中,吕文林从早上以来的心慌感又越发剧烈起来他感到有人在跟踪他。

吕文林加快脚步想走到大路上,同时悄悄摸出手机拨打应急电话。

身后的一道黑影在此时蹿出,出手速度太快,以至于人还没做出进一步的反应,电话来不及按下拨出键,他的世界就陷入了一片黑暗。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感受是从口鼻处涌来的铺天盖地的乙醚麻醉剂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吕文林的意识清醒过来,眼睛被蒙着软布,手脚也被束缚住,但多年跳伞的经验告诉他,他现在不是身处于平地,而是在飞行器上,被带往不知何处。

他向来待人和善,和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也不是什么腰缠万贯的富人,更别提有什么牵扯不清的情债,三种理由都不成立的前提下,他实在无法想象是什么人要绑架他。

要不就是绑错了人,要不就是他成了哪个报复社会的恶徒看中的冤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