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啊朵朵,哥哥太忙了,”吕文林蹲下身,轻捏朵朵的另一只小手,算是回应,“哥哥见到朵朵也好开心。”

“没关系的!”朵朵小手一挥,大度地原谅了吕文林的一段时间的“冷落”,又凑到他耳边说:“文林哥哥,我很快就要做小姑姑了,你到时候可一定要来给我捧场呀!”

“好啊。”吕文林和朵朵悄悄拉了个钩,算是达成了共识。

朵朵瞅着一边站着的言奥,往黎悦身后躲了躲,还是觉得这个极度好看的小哥哥对她很是不友好的模样。

“文林,这位就是……言奥?”黎悦顺着朵朵躲藏的方向,看见在场存在感极低的小哑巴,她的记性显然比关永明要可靠,只对她稍提过几次的名字也能顺利记住。

“是啊。”吕文林非常自然地把言奥牵过来,替他作了答。

的确和料想中很不一样。

漂亮得惊人,却没一点活泼的生气,有双很会隐藏情绪的眼睛。

独自待在某处的时候,甚至会让人疑惑这究竟是活人,还是座艺术家雕琢出来的工艺摆件。

黎悦移开目光,冲着吕文林温和地笑:“文林,今天也要辛苦你啦,很高兴你们能来参加我和永明的婚礼。”

“怎么会,能沾沾新人的喜气,我求之不得。祝你们白头偕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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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进行曲响起,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顺利进行。

吕文林安顿好了言奥,尽职地履行他作为伴郎的接待职责,直到仪式正式开始,宾客的目光皆被主舞台灯光照耀下互相缓缓走向彼此的新人给吸引,他也默默站在台下,见证着幸福的时刻。

满场之中,除了言奥,焦点全在舞台。

他坐在一张靠前的偏桌,对台上的新人无任何祝福和羡慕的意愿,看起来周遭的一切热闹都与他无关,不知是为什么会一个人坐在宾客堆里。

他也是在看东西的,只是视线越过层层喧闹的人群,看的是站在舞台下黑暗的角落里的吕文林。

那人的身上像有一道聚光灯只有他看得到的、无形的聚光灯。

黑暗也遮不住他光洁如玉的脸庞。

言奥看了片刻,用食指认真地在白色的桌布上划圈,圈住的地方是一小片由散状的顶灯投射下来的白色圆形光斑。

周遭的黑暗聚为一条锁链,星星点点的暗色灯光化作牵引的绳,紧紧地拴住吕文林,他想自己只需要轻轻拉扯手里的这一小段,就能把人召过来。

细碎的灯光变换在手里,把他的手掌四分五裂地分割开来,言奥摩挲着自己的一截指尖,好像真有一把锁人的钥匙被他握在了手里。

舞台上的新人会合在一道,正在向彼此宣誓一段永恒。

“关永明先生,请问您是否愿意娶黎悦女士为妻,此后余生,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富裕或是贫穷,健康或是疾病,快乐或是忧愁,倾你所有,保护她、爱戴她、珍惜她,永远忠诚于她?”

“我愿意。”

“黎悦女士,请问您是否愿意嫁予关永明先生,此后余生……”

灯光再次变换聚集的一刻,礼花弹喷出的彩花纷落而下,言奥抬起头,看见吕文林迎着黑暗,在震耳发聩的掌声之中,踩着舞台周边圆柱状的副光,微笑着向他走来。

“我也愿意。”

言奥如坠梦境。

?07 20:44:33

第十七章

开了春,南安的天气重新暖和起来,脱去厚重的衣服,言奥也迎来了新学期的开学。

在没有手术安排的时候,吕文林会努力挤出更多时间接送言奥上下学。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一厢情愿,但他觉得小哑巴是喜欢跟他一起同路的这点时间的。有时遇上下雨,言奥会往自己身边靠得更近,也会偷偷地牵他的手。

吕文林有点高兴,又有点惶恐。高兴的是言奥对他全身心的依靠和信赖;惶恐的是他那些偶发的、不正常的梦境,让他觉得自己在亵渎和肖想如同弟弟一样的小哑巴。

四月的某天早晨,他像往常一样送言奥上学,跟他在校门口道别,然后摸着他的头发说:“小奥,今天我有手术,下午就不来接你了,你自己乖乖回去,好吗?”

但言奥只是一直盯着他看,不知道是不是在出神,没有点头应答,也没有任何其他表示,出奇的平静和乖巧,好像第一天来到这里似的好奇。唯一不同的是,不再有刚来时的那种警觉和防备。

早春的南安气候极佳,温度宜人,光照充沛而不热烈,尤其此时,清晨的阳光和煦又温柔,细细地打在言奥的身上,像给他整个人加上了一层天然的滤镜。

如果不谈及言奥有不会说话这个缺陷的话,他会是上帝创造出来的最完美的一件作品。

清爽的凉风拂过两人,带来周边店里食物出炉的香气,进出校园的人群逐渐多了起来。

这是非常好的、寻常的一天。

吕文林也不再等人回应,今天的手术病人情况复杂,他得赶着去医院做准备。

后来吕文林回想了很多次当天早晨言奥的这点“反常”,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言奥其实是已经想起了什么、又决定了什么。

吕文林下了手术回到家的时候,是第二天的早晨。

他想着此时言奥也该起床上学了,于是像往常一样冲着房里喊了一句:“小奥,我回来了,你起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言奥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他。虽然吕文林也不知道言奥一直以来的眼神到底算不算是迎接。

四周出奇的安静。

这个点,小哑巴已经独自出门了?

很快吕文林发现,小哑巴不是短暂地出门,而是时限未固定的长期告别。

放在玄关柜子上的写字本里留下了他写过的最多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