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倒也不专为了赌牌,还叫了伶人来说书唱曲,丢几张牌,喝几杯酒,啃着葡萄西瓜,吹着京里八卦。
等到快四的时候,才发现大半夜都将过了。
“这都快四更了,小虞这是不来了?”谢奕瑕往外头望了望。
谢怀徽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说:“他今天怎么来的了?今年他爹得回京述职,前不久世子夫人,和他们家二娘子已先回了京,难得过节聚的齐些自然不会放他出来。”
“我都忘了,”谢奕瑕理着牌,随口又问道,“对了,虞二娘子怎得回来了?不是说她打算在北边招婿吗?”
虞二娘子虞文娥是定国公世子的女儿,当初是世子夫人在北疆生的,统共没回京几次,他们几个对她倒不熟悉,只听说是个不让须眉的人物,还同世子一起上过战场,据虞游柯说,他猜虞文娥是打算就在北边儿打自家军队里招一个郎君的,如今算一算人姑娘已经十九了,搁这时候已经是不早了,如果真的要招婿,也差不离该办起来了,怎么会在这当口回京?
“估计是准备在京里办婚事呗,国公都在京里呢,哪能就在北方嫁了?”周玄怂了怂肩。
“别的我不晓得,可最近没听说虞家要办婚礼啊?”谢奕恒接过下人填好烟丝的烟杆,接了话。
“谁知道呀,指不定虞家另有打算吧。”
谢奕瑕见了,便伸手让延英也装一支来。
以前海外头传来的,后来就在福建琉球那一带种起来了,倒是很快打入了上流市场。烟这东西谢奕瑕是没什么可新奇的,他平日吃的是老泰兴家的咽春空,这烟细如黄金丝,所以取得是“金丝玉管咽春空”的意头,咽春空烟叶制的时候就拌了白糖和枣汁儿一起熬,刨成烟丝后里头又掺了碎果干和薄荷叶,点了后尝起来是甜的,比旁的烟都好入口,用料工艺尽很讲究,是老泰兴家有名的极品烟之一。
自然,也有不少老烟客抨击咽春空不入流不带劲不算是正经烟,但谢奕瑕又没什么烟瘾,比起烟,他纯粹是更喜欢收集漂亮值钱的烟杆,譬如这一杆,就是银铸锤鍱绞丝纹的烟身,一头莲瓣纹的斗,一头缠丝红玛瑙的噙口。
延英把烟丝填压实了,点了火,谢奕瑕正伸手去拿,就有一个小厮小跑着上来,低声道:“临淮郡王,长公主正找您过去呢。”
“啊?”
谢奕瑕一听见长公主的名字,反射性就想到了催婚的事,顿时如丧考妣,小伙伴们则都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他怏怏地起身,趿拉着木屐长吁短叹了几声,下意识地就着烟杆咬起噙口磨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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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边一株老桂开得正好,星星点点的细碎小花随着凉风簌簌零落,婢女挑开竹帘,廊下铺设着簟席小案,应寿长公主半靠在隐囊上,一个美貌佼童跪坐着正与她捏腿。另一边,谢怀璧以手支颐,意态闲适地斜倚着凭几,见人来,侧过脸去目光一扫,就停在了谢奕瑕咬着烟杆的嘴上,缓缓拉起了半边儿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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旱烟嘛大概明朝传来的,但是因为我是架空就可以瞎写w不是鸦*,正经的烟,不过吸烟这种事有害健康就不提了,最重要的是让别人吸二手烟真的不能忍啊,我个人深恶痛绝,但是不妨碍我在二维世界让美人云吸烟∠( ? 」∠)_
第30章 29
谢奕瑕有点迷茫又局促地咬着噙口,眨了眨眼,他感觉的到有点不对,但一下子没有意识到谢怀璧的意思。
谢怀璧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人认识错误,才低阖下眼,微不可查地笑了一下,他站起身,动作轻柔地招了招手。
谢奕瑕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突然发现自己一只手还举着举着烟杆!
但不等他把东西往回藏,一只修瘦的手就横生过来,冷不防地稳稳捏住了烟杆。
谢怀璧挽着袖子,虚拢四指,捻着银铸的细长管身,手腕向后微仰,一段沁着缕缕红丝的赤色玛瑙噙口擦着齿关,就从阖拢的唇缝中被一寸一寸地抽了出来,到最后,末端的圆口上还与尚不及收回的柔软舌尖牵出一条将断不断的银丝。
谢奕瑕战战兢兢不着痕迹地把脖子往后缩,一口烟憋在嘴里都不敢往外吐,险要把自己呛死。
谢怀璧半嗔半谑地短促低笑了一声,像是瑟弦被尾指勾着挑过,他执着烟杆,噙口的末端轻而缓地点在青年柔软的唇瓣上拭过。
“吐出来。”
本是入口生温的赤玉却带来让人毛骨悚然的触感,但是……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然而总之憋死是不可乎的……
谢奕瑕把嘴里的烟小声呛了出来,低低咳了两下,顺平了呼吸,吐出来的雾气中从烟叶的焦苦里丝丝扣扣地氤出白糖汁熬煮后渗进芯儿的缠绵软腻的甜。
谢怀璧的目光凝了一下,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舌尖轻轻扫过内侧齿列,有些意犹不足的味道在里面。
“烟草之火,能散寒邪,亦损肺气,宜远之,你今后不要再吃了。”
谢怀璧语气平淡地说道,然后姿势娴熟地一转腕,红口银管的烟杆在手里转了半个圈,托在指尖,被舌尖在噙口上一拨一卷,极自然地含入了口中。
谢奕瑕蔫蔫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以后不……嗯?嗯嗯??
等等……?
等等…………?!
等等…………………!!!
过于熟练了吧这个姿势?我是不会相信你这是第一次抽烟的!对于当年多病沉疴的太子来说这是绝对违禁品吧???为什么谢怀璧抽烟的动作这么熟练啊?在没收别人工具的时候难道良心不会受到一点点的谴责吗?抗议了要!
只许州官放……
“嗯?”谢怀璧吐出了一段曲折袅袅的白雾,眼风隔着氤氲的烟气淡淡扫了过来。
“我以后不会了。”谢奕瑕刚直起来的理气立刻就短了下去,怂怂地缩回成一只无辜的小鹌鹑。
可怜、弱小、又无助,向黑恶势力低头。
“乖孩子。”谢怀璧轻而缓地笑了一下,满意地用一种带着宠溺意味的优雅语调亲昵地夸奖他,“你姑母与你有话说。”
谢怀璧支起下巴朝应寿长公主点了点。
应寿长公主则欲言又止了很久,但是她还记得,从小到大,每一个对她弟弟的教育方式产生异议的人,都至少是白费口舌了,而且不让孩子吃烟也不是大事。
她拍了拍捏足的小童,叫人下去,转过脸来笑着与谢奕瑕说道:“我记得,你一直与虞家的小郎玩得很好?”
谢奕瑕谨慎地点了点头。
长公主的笑容更胜:“虞小郎倒也是个俊俏孩子,又与你相熟,真是再好不过了。”
……?姑母你克制一下吧,难道你真的打算当着他爹的面儿把他爹亲生的表侄子介绍给他爹亲生的儿子他吗吗吗?
谢奕瑕大惊失色地看着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