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璧则毫不惊讶,看了他一眼,平淡道:“卢希道的提议,已经和谢怀咎议了几天。”
卢希道就是右相,谢奕瑕想起来宫门口的事,就说:“我今天在宫门口碰到卢右相了,”想了想,又问,“过年的事会有影响吗?”
还没等谢怀璧回答,谢奕瑕自己就唔了一声,发现问了傻问题。这个策略的重点是破坏对手的目的,所以一定要猜准对方目的,否则就像考试看错题干一样,而现在就是让右相势力和谢怀咎想破脑袋,都猜不到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谢怀璧。
就像你都拿出屠龙刀了,才告诉你这不是武侠剧,是仙侠剧。
所以谢怀璧也只是不在意地笑道:“不是什么事,而且,”谢怀璧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些,意味深长道,“卢希道是个能干的,他虽然有野心,但却是个聪明人。”
卢希道既然只想当权臣,那么他和谢怀璧或许会有一时的利益冲突,但是到了最后一步的时候,他们的根本目的并不完全对立,也就不会你死我活,人一旦有了后路,哪里会抱着沉船不撒手呢?
谢怀璧坐在太子位子上那么多年,看大臣的角度是从龙椅上往下看的,当初基本上每个大臣都默认谢怀璧是下任上司了,所以谢怀璧对他们的了解可比谢奕瑕多得多。
这样一想,谢奕瑕就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操心嘛,还不如想想取血的事儿怎么和谢怀璧再说,他倒也有点私心除了生病的时候,谢怀璧打他小就喜欢搂他睡一张床上,现在也不例外,但如今谢怀璧摸起来冰冰冷,大半夜就跟和一大块冰躺一起似的,等天彻底冷下来,谢奕瑕怀疑自己能给冻出病来,但他又没有胆子让谢怀璧到了冬天别靠近他,他还不敢在死亡的边缘试探,这次长春道长一提,对谢奕瑕来说可以讲是瞌睡到了来枕头。
第21章 20
谢奕瑕一翘尾巴,谢怀璧瞧一眼就能知道他想什么心思。
谢怀璧拢了眉,盯着谢奕瑕的眼睛,强硬又有点冷漠地说:“不要再想那件事了,”他看着人呐呐地垂了头,叹了一口气,指尖轻轻擦过了青年的颊边,然后落在发间抚摸着,声音温柔又带了一点诱哄意味,“不要胡闹,也不要乱来,知道吗?我会叫长春道长去想别的法子的。”
谢奕瑕温顺地点了点头,心里却腹诽着取指尖血真的没事啊,还能让长春道长想什么法子,总不能真的去吃心吧,这又不是西游记里比丘国救婴。
接下来几天里长春道长每日埋首书海,是真的要头秃,弄得谢奕瑕心里不由愧疚起来,他考虑了一下,这种情况,就是让长春道长想现在也都是些什么喝血吃肉之类,基本在人选以及用量上已经卡很久了,还不如他每天取一滴血,也就比每天掉点头发……不,每天掉头发都比这个严重多了,虽然他没办法有理有据的论证这一点。
但是要说动谢怀璧是难的很了,当今之际,只有另辟蹊径,如果能摸进厨房,然而……
然而就是根本没有人会助他成事,这一点才是最难办的,谢怀璧其人,并非乾纲独断,他愿意兼听纳谏,只要说的有理,但也绝不允许任何人用任何借口为任何理由越过他来做他的主,所以府里上上下下的奴仆哪里敢帮谢奕瑕尽孝呢?这样一来他如何有办法甩脱了人进到严加看守的厨房里往太子的吃食里加料?
厨房这条路堵死了,谢奕瑕就不得不考虑让自己意外受伤一途。
然而……在舞刀弄枪未果,失手摔碗不成后,谢奕瑕觉得就非常头疼了,总不能去针线房说自己突然对传统文化瑰宝起了兴趣吧?苦思无果后,他化悲愤为食量,怏怏地躺去月台上晒月亮吃夜宵。
谢奕瑕很惆怅,自己一个先进社会中有为青年,怎么穿越穿的这么失败,说理嘛人家不和你说,假装意外嘛也搞不定,现在他别说刀了,连瓷片都摸不到,全用金银的餐具了……忽然,谢奕瑕的眼神在月台上七八盆错落的花草中凝住了。
里面有一盆番国传来的铁海棠,植株顶端的细枝上开着一簇簇红花,这种花四季常开,也很好养护,最重要的是,这种花茎杆上密密麻麻的长满了一列列的白色锥形硬刺,每根都有一厘米多长,而现在因为被花匠精心弄成了一个大花球的样子,把狼牙棒一样的茎杆全部藏在了花叶里面。
谢奕瑕不动声色地盯着这盘铁海棠足有一刻,在心里默默做着心理建设,故作随意地伸手过去拨弄着其他的几盆花草的枝叶,就在他把手探进花球里的时候一只手冷不丁地钳在了他的腕上。
“你在做什么呢?”
谢怀璧拎着他的手慢慢从花间抽了出来。
今夜月光如水清冽,皎而亮,但是谢怀璧是背光站着的,只有放在月台地上的灯从下方幽幽的照上来。
谢怀璧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回答,他松开了手,然后怅然又轻柔地叹息道:“白月奴,你这样……让我很不高兴。”
谢奕瑕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停跳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谢怀璧死而复生后,他平静的生活就变得异常考验心脏,但是他深知一点,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他眨了下眼睛,然后稍微调整了一下呼吸,像是有点迷茫地偏了偏头:“啊?我没干什么啊?只是想要摘花而已。”
谢怀璧目光不偏不倚地看着他,露出了一点思量审度的表情,最终只是无可无不可地轻笑着点了点头:“摘花?好吧,摘花。”他挥了挥手,随即有人小跑过来,仔细挑拣了几簇花献到近前。
谢怀璧接过花,赤殷的花躺在苍白的手心里,有最艳烈最冰冷的红,他拢起手指,柔软纤薄的花瓣被揉碎成一团,淋淋沥沥地往下淌着红色汁液。
他可能把这个当成了我的脖子。
谢奕瑕绝望地想着。
谢怀璧丢了七零八落的花,嗅了嗅指尖的香气,然后看过来,隐含些许责怪却又非常溺宠包容地温声道:“既然你说是摘花,我就当你是摘花,你知道的,父王总是会原谅你,原谅你这种小小、小小的不听话,只是……事不过三,好吗?”
他的声音非常温柔,与温柔相反的是这并不是一个疑问句。
谢奕瑕抿着嘴,他很少会再三和谢怀璧对着来,但是如果想要把事情掰扯清楚,就最好不要应下,否则答应了还继续作死后果会更可怕。
“我没有胡来,我是考虑过的。”最终他低下头,认真又小声地说。
“哦,考虑过,”对于青年一而再的叛逆谢怀璧似乎并不怎么生气,他只是慢条斯理地擦干净了手,然后伸手过去把谢奕瑕低下去的头托着下巴抬了起来,平静地问,“你考虑了什么?是考虑了这花有毒所以想试试看中毒是什么样的感觉吗?”
谢奕瑕顶着谢怀璧的目光,忍住了想要把脖子往后缩的下意识动作,缓缓地镇定说道:“我真的考虑过,如果一样是要挖心我肯定觉得挖别人就好,可是如今我只是取一两滴血,就算有影响也微乎其微吧,不是还有放血疗法吗,我还可以每天看大夫,如果真的有问题,再停下来也不迟啊,而换成别人来要的就是命了。”
“所以呢?”谢怀璧听完了他的说辞,没有表示什么,只是抬了抬下颚,示意他继续。
于是谢奕瑕想了想,又换了个角度再接再厉道:“就算人命不重要,那这也完全是百害而无利的,还会留下漏洞把柄,若此事一传出去,哪怕就是没有做过,也损害甚大,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届时后果就难以收拾了。”
谢怀璧听完安静了片刻,然后很轻微地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
“孤如果做了,就不会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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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铁海棠大家有兴趣可以查一查,花以下非常凶残,那个枝干,比狼牙棒还狼牙棒
第22章 21
谢奕瑕忽然有一种想法,谢怀咎就是千万种不好,但他至少不会突然哪一天蛇精病发作想要亡国玩一玩,而谢怀璧,就真的说不定了。
不过谢奕瑕看出来了,其实谢怀璧一点都不想和他好好谈,刚刚就是在故意恐吓他,所以谢奕瑕仰着头,用眼神沉默地抗议着。
像是觉得青年的这样的举动过于孩子气,谢怀璧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带着些许困扰而欣慰地低阖下长睫,轻微地笑了笑:“好了好了,白月奴这样关心我,父王也很高兴哦,”冰冷的手指贴在谢奕瑕的颈动脉上缓慢而暧昧地摩挲着,声音中充满了轻软又迷人的蛊惑,“但是白月奴才是父王最在乎的,只要白月奴好好的,其他的都不重要,所以白月奴乖乖的,不要胡来让父王担心好不好?”
很好。
谢怀璧不止恐吓他,还敷衍他,并且极其拙劣地把他当三岁小孩敷衍。
谢奕瑕深吸几口气,把心一横,拉开了谢怀璧的手,拿出了以死谏君王的气魄瞪过去:“我就是喜欢胡来,不止今天想不到这个有毒,明天也想不到那个有毒,”他把手在谢怀璧眼睛下面一摊,“所以是今天解决掉,还是我再找机会?反正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谢怀璧不笑了,他凝视着青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