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1 / 1)

嫡女 楚珩沐拓跋阑 3805 字 4个月前

看着慕容灵挣扎着,高声怒骂的模样,拓跋雄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被撕成了碎片。她到底是恨极了他,为了成全她想要的幸福,他不得不走到这一步。可是她的恨意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拓跋雄的心上狠狠划下了一个此生都难以愈合的伤口……

“为何不躲?”身侧拓跋阑的声音沉沉响起。

拓跋雄没有回应他的视线,只是看着营帐的骨架,清清冷冷地说道:“我不是慕容枫,于我而言,行什么事便一早做好了付出代价的准备……”他眸色深沉,望着帐外残熄的余火,强行平定了心中翻涌的滔天波浪,低声道:“这火势已经掌控,为了大汗的安全着想,还是先回王帐去吧。至于宸妃……”拓跋雄微微顿了一顿:“我带人去寻便是……”

说到这儿,拓跋雄这才转身看向大汗道:“可敦受惊不小,大汗还是多多劝慰才是……”

“唔……”拓跋阑沉沉应道。

就在他扬手准备下令之时,却见迟雄匆匆从帐外行入,伏在宇文百里耳边低语几句之后,宇文百里神色一变忙道:“许是不劳王爷费心了!迟雄已找到了宸妃!”

“什么?!”拓跋阑和拓跋雄二人异口同声惊道。然而一人欣喜,一人讶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却不被人察。

拓跋阑难掩喜色,忙看向迟雄道:“宸妃现在何处?快带本汗去!”

“回大汗,已至营外!”迟雄躬身应道。

话语未落,拓跋阑已是大步流星地朝着帐外行去。看着他急匆匆地背影,拓跋雄的双眼微微眯起,散发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拓跋阑行出帐外,便瞧见一辆马车在褐部兵士的护送下缓缓而来。迟雄在一侧低声解释:“末将率兵回援之时,恰巧碰见这辆马车。末将心下生疑,命人拦截,不料车里的人正是宸妃……”

说话间拓跋阑已匆匆行至马车前,马车尚未停稳,他便赶忙上前撩起车帘,屿筝那略显苍白疲惫的面容便出现在眼前。从她的神色中残留的惊惧多少也猜得出这一路所经历的胆战心惊。即便如此,在看到拓跋阑的那一瞬,她的唇角仍是不自知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安慰的笑意。

“筝!”拓跋阑抑制着心中的激动,缓缓朝着屿筝伸出手去。

屿筝望着眼前男子,他眸中的担忧和欣喜尽数被她收在眼中。这个人,给了她逃离桎梏的机会,也为她能自由自在,随心随意地活在这世上而尽着最大的努力。如果回到此处,是再一次选择回到另一个牢笼之中,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因为这里,有他在……

雁悲声声江浸月(十六)

静静凝望着眼前男子的双眸,那里满满是喜悦和期待。 屿筝忍住眼眶中翻涌的泪水,终是缓缓抬手,落定在了拓跋阑那温热的掌心。

拓跋阑浅笑着,将屿筝微凉的手紧紧捏住,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屿筝她是真真切切在眼前了,方才心中所有的不安和焦灼,就在握住那只手的一瞬间顿时烟消云散……

搀扶着屿筝行下马车,拓跋阑仔细打量片刻,便柔声问道:“可还好?”

短短一句话,却像是一股暖流涌入心窝,让屿筝微凉的身子顿时温热了起来。她轻然点头,面上的惊惧之色也渐渐淡去。然而心底却泛起一丝的不可思议来。

先前看到棃麻草原的火光冲天,顾锦玉无论如何也不让屿筝离开。在屿筝的反复恳求之下,他才勉强同意护送屿筝前来,但条件是,若是情势不妥,他便会驾车头也不回地将屿筝带离此地。屿筝也不作细想,连忙答应。几人这才往营地处赶来,却不料在半途遇到了迟雄率领的人马,便径直将众人送到了营中。

彼时她只觉得自己心急如焚,有一个声音在脑海不断地回响,要她赶回营帐,然而屿筝却不知这份焦灼到底源自何处。眼下她却分明清晰,在看到拓跋阑安然无恙的那一刻,她的心才沉定了下来。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渐渐蔓延开来。

“宸妃安好……”一个沉郁的声音在白屿筝耳边响起,打断了屿筝的思绪。这话语虽是关切,可这声音却像是一条冰冷的蛇瞬时缠上了屿筝的脖颈,几乎让她动弹不得。

屿筝勉强将视线落定,僵硬扯出一丝笑意:“多谢王爷关怀……”她清楚地瞧见,拓跋雄眼中流露的,绝非是对她的关切之情,而是冷沉的阴毒之意。没能除去她,看上去很叫拓跋雄失望……

“这二位是……”拓跋雄从屿筝的身上收回视线,继而落定在她身后那一老一少的陌生面孔上。对于在此时此刻出现的二人,拓跋雄则十分警惕。

屿筝回首,但见顾锦玉与花玉荛二人,虽是做出一副胆战心惊的唯诺模样,神色却是沉冷。屿筝淡淡一笑,却没有回应拓跋雄,倒是看着身侧的大汗轻声道:“多亏了这位老人家和阿玉姑娘,若不然,妾身也没命再看到大汗了……”

听到屿筝这般说,拓跋雄的神色愈沉了沉。他派去的心腹应该不会失手,这一老一少看上去也不过是普通的云胡百姓,到底白屿筝是怎么逃脱又被他们所救的呢?

恍神沉思之时,拓跋雄忽然察觉到一道冷冽地目光朝着自己袭来。寻而看去,只见灵图站在那老者身后,正愤恨地注视着自己。拓跋雄心里一惊,从灵图难以掩饰的神情来看,或者他们已经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如果白屿筝将这些都告诉了拓跋阑,那么事情或许会变得棘手。

此时,便听得拓跋阑道:“不是送你去了弈成律处,到底为何?”

“大汗……”拓跋雄见状,急忙上前插话道:“此处不宜久留,宸妃亦是一路颠簸受惊,不如先回王帐……”

闻听此言,拓跋阑点点头道:“也好……”

屿筝伸手轻拉住拓跋阑的衣袖,继而看向顾锦玉和花玉荛,拓跋阑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背,心领神会地应道:“安心……让他们一并回王帐去,既是救了你,那便是有恩于我,我自是不会亏待他们……”

安顿着屿筝等人上了马车,拓跋阑便下令开拔折返。此时容若匆匆行来,竟是红肿着半边脸颊。

“怎么回事?”拓跋阑挑眉看向容若:“灵儿呢?”

容若微微垂首,朝着拓跋阑走近了些许,低声道:“可敦她……情绪不定……容若没有别的法子……只怕可敦在抵达王帐前是不会醒的……”

拓跋阑微微沉吟:“既是如此,便乘着马车一并离开……”

当慕容灵被抬上马车的时候,屿筝有一瞬间的微微讶异,见随之而入的是一脸清冷的容若,便微微点头示意。

待马车缓缓向前行进的时候,原本寡言少语的容若忽然开口问道:“方才听到宸妃历经险境,可还安好?”

听到容若略带关切的问话,屿筝也不作假,只朝着容若伸出手道:“实不相瞒,此番受惊不小,腹部隐隐作痛。我只怕有什么不妥……”说着,屿筝的另一只手轻然抚上腹部:“若这孩子有什么闪失……”

容若微凉的手搭在屿筝的腕上,屏气凝神片刻之后,她呼出一口气道:“宸妃安心,并无大碍,回帐之后,配几服药用下便可……”

“如此一来,我便安心了……”屿筝说着,撤回手拢了拢衣袖,这才看向熟睡不醒的慕容灵道:“可敦这是……到底出了什么事?”

容若的目光清清冷冷地落定在慕容灵的身上,语中竟是隐隐带着几分厌恶:“慕容枫死了,可敦受了刺激,一时间近乎疯癫,容若不得不出此下策,用了药让她安睡片刻……”

“你说慕容枫死了?”屿筝十分讶异。

容若勾起唇角,冷冷一笑:“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宸妃应该还记得,容若曾说过在这云胡草原上,最可怕的,不是鹰,不是狼,而是白部的人。他们能噬血食骨,踏着别人的尸首向前……”说着容若将视线落定在慕容灵的身上:“她虽是可敦,可到底也是白部的人。她的身上留着慕容枫的血,如今慕容枫已死,眼下她是这般疯疯癫癫的模样,可一旦清醒过来,怕是难以对付。宸妃你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提防才是……”

这番话虽说的云淡风轻,但屿筝仍旧捕捉到了容若脸上那稍纵即逝的恨意。沉默片刻之后,屿筝注视着容若脸颊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轻声道:“我一直想问……或许容若你……和白部之间……”

但见容若缓缓将头别到一侧,似是装作不经意地从窗口看出去,黑魆魆的草原,火把映衬下,隆隆的马蹄奔踏声显得格外清晰。

“十年前,慕容枫率兵血洗沧澜一带,将久居在这里却不愿向白部区服的人们赶尽杀绝。之后,沧澜一带便尽数成了白部的领土……”说着,容若看向屿筝,烛火中,横贯的伤疤看上去是那样的狰狞可怖:“我侥幸捡回了一条命,却也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我恨白部!恨嗜血杀戮的慕容枫!可我更恨我自己,没有能手刃仇人的能力!我只能躲在这里,在大汗和王爷的周护下,懦弱地活着……”

看着容若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屿筝便挪了挪身子,伸手将容若揽在了怀中,这个一向冷漠坚硬如石的女子身形一顿,终是伏在屿筝的肩头,低声抽泣起来。那长久被压抑着的,难以描摹的恨意和悲伤尽数倾泻而出……

屿筝像是安抚痛哭孩子的母亲一般,柔声抚慰着容若:“你不该太为难自己,彼时,你也不过是个孩子,终究是无能为力的。况且,你阿爹阿娘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你背负着血海深仇,为了手刃仇人而白白丢了性命。如今慕容枫已死,你阿爹阿娘也可安息。至于你……”屿筝轻轻扶起容若,直视着她的双眸道:“人死不能复生,但你的阿爹阿娘一定希望你活的幸福快乐。如果能淡忘那些伤痛,仅以容若之名,在云胡,抑或是任何你想要去的地方,自由而随心着,难道不好么?”

容若怔怔看着屿筝,半晌之后才怯怯问道:“我……真的可以这样么?”

屿筝抬手,轻抚着容若的脸庞:“为何不可?这是你阿爹阿娘最大的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