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明落兰起身问道,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淑妃娘娘……薨……”跪在地上的太监战战兢兢的应道。
屋外雷声大作,她只听得太监的声音在耳边断断续续的回响:“适才听得锦香殿来报……淑妃娘娘……自缢……”
“太后不好了!”这时,另一个太监匆匆闯入玉慈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急声说道:“僢轩殿绮贵嫔小产了……”
“传太医!还不赶快传太医!”太后厉声喝道。
原本应是夕阳潋滟的傍晚,顷刻间已是黑云密布。暗沉的天色中,一道闪电凄厉地划过天空,劈开天幕,瞬间照亮黑魆魆的宫闱。大雨应声而落,冲刷在赭红色的宫墙上,仿似要滴下血来……
白府。
屿筝倚在门边,看天空乌云沉坠,一片黑沉之色。豆大的雨点打落在地上噼啪作响。屋前碧池中的芙蕖开的正好,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打落花瓣,残破掉落在圆盘般莹润的叶片上。
地面上满是被狂风骤雨打落的树叶和花瓣,就连桃音最喜欢的照月莲也只残存些许花蕊,凋败不堪。
“啪啪啪……”不远处,子桐踩着雨水匆匆奔来,远远看见屿筝便兴高采烈地大声嚷道:“小姐!小姐!允光的姑夫人来信了……”
子桐急急奔到檐下,伸手抹去满脸的雨水,又将双手在未尽湿透的衣衫上抹了抹,这才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贴身的信封。
屿筝接过略有些潮意的信封,欣喜地打开急急读了下去,可片刻之后,脸上的神色却转而变得沉郁,眉头也紧紧皱在了一起。
“小姐,怎么了?”子桐抹去眼睫上的雨水,担忧地问道。
屿筝回神,柔柔一笑,只道:“没事,姑母很好,也很惦念你和桃音,怕你们惹是生非……”
话音刚落,桃音挑起竹帘走了出来,伸手递给子桐一块手帕,娇声道:“小姐又在数落咱们了……”
屿筝笑着,又看向子桐道:“快去换件衣裳吧,可莫着了寒……”子桐应着,便退了下去。
桃音这才敛了笑意,沉声道:“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
屿筝将手中的信笺收起,沉声道:“颜冰哥哥来上京了……”
“颜冰少爷吗?”桃音话语中不由多了几丝欣喜:“这是好事呀!可小姐怎么愁眉不展的?”
屿筝四下打量一番,除却倾盆大雨,便只有她与桃音二人立于廊檐下,于是她压低了声音,靠近桃音道:“你可记得初七那日,咱们在衢云山林中遇到的事……”
“小姐,快莫说了吧!真真儿吓死人了,差一点就没命了呢!”桃音对当日林中一遇心有余悸:“小姐竟然替那素昧谋面的公子挡剑,若是真出了什么岔子,让奴婢怎么跟姑夫人交代啊?”
“那持剑的黑衣男子,我总觉得,很像颜冰哥哥……”屿筝低语。
“这不可能!”桃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颜冰少爷怎会那般心狠手辣,夺人性命?绝对不会是他……”
屿筝伸出手,任由廊檐上飞落的雨水落在手心:“我也希望不是他……
“小姐!”桃音轻唤一声,轻轻拽回屿筝的手,用帕子抹去她掌心的水滴:“一定是你太想念颜冰少爷才会错看,姑夫人不是说颜冰少爷已经来上京了么?说不定过几日便会登门,咱们就能见到他了呢!”
会么……屿筝轻喃着,心中却愈发沉重。姑母的信中告知,颜冰哥哥在她离开允光之后,便也以护送为名匆匆追赶。这一路,虽未见过颜冰哥哥,可细细想来,主仆三人从允光至上京的路未免也太顺利了些。
如果是颜冰哥哥暗中护送自己抵达上京,那么他为何不愿现身?想到这里,屿筝不免浑身发寒,如果那林中的杀手真如桃音所说那般心狠手辣,又岂会因为自己区区一介女流,便会刻意手下留情?杀手的心,怎会如此柔软?
那个人,定是颜冰哥哥无疑……
☆、心意骤改入宫闱(二)
卷了书信,屿筝看见青兰略带倦容的从廊下走来。这几日,她的伤势愈合的缓慢,背上留下了蜈蚣一般细长狰狞的疤痕。屿筝每日执意要亲自上药,青兰拗不过她,只得应允。
然而每每涂抹药膏的时候,屿筝的心中除了心疼青兰,更是心疼桃音。桃音自幼跟着她在允光长大,姑母待她亦是不薄。屿筝与她相差无几,说起来是主仆情分,可也似姐妹一般相伴。这些年来,并不曾让桃音受过丝毫的委屈,更不用提皮肉之苦了。一个女儿家,背上留着这样丑陋的伤痕,却总是笑脸相迎,绝口不提,屿筝知道,为了自己,桃音和子桐亦在暗暗尽着心力,不让她担忧。
“青兰姑姑,怎么不歇着?”屿筝迎上去,轻声说道。
青兰低咳了几声,背上的伤口被撕扯地疼痛:“方才听冬云说,二小姐见到袁大人了?”
桃音闻听,气得跺脚:“这多嘴的丫头,定又和容儿她们在嚼舌根了!”
屿筝微微一笑,回应青兰:“见过了。”
“可是为二小姐而来?”青兰眉头紧皱,神情焦灼。
屿筝略一思量便道:“许是吧……不过看样子,他对屿璃姐姐似乎更在意些……”
“那便好!那便好!”青兰松了一口气,复又连声叹道:“被袁大人带入宫的女子,没几个是心甘情愿的,即便是得到皇上的宠幸,也不过是夕颜一盛,有今日无明朝啊……”
屿筝坐在廊下,久久沉默不语。青兰姑姑口中有朝无夕的时日,迟早也会落在自己头上,即便不是以花鸟使之途入宫,采选一事,她定也逃脱不了……
“小姐,这袁大人到底什么来头?”桃音疑惑。
却听得一个声音朗然响起:“还能是什么来头,作恶多端的太监罢了!”
这一声来的犀利而直接,廊下的三人不由得一同循声看去。雨落尽头,湘妃竹下,一袭青衫,撑伞而立,面色疲惫,笑容却清浅,不是屿沁又是谁?
“哥哥!”屿筝惊喜,顾不得还在泼落的大雨,提起裙裾便匆匆跑进了雨中。屿沁微微含笑,便见屿筝像个孩子般的扑了过来,撞掉了他手中的伞,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不肯起身。
屿沁轻柔环住她,感觉到屿筝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于是打趣地笑道:“又不是孩子,怎么还兴哭起鼻子了?”
桃音急匆匆上前,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伞,遮在二人头顶道:“小姐,雨势这么大,可别让屿沁少爷着凉,快进屋去吧……”
屿筝透过哥哥微微潮湿的衣衫,感受到他温热的体温,忽然觉得,如果要说白府中有什么依恋,那便是这个唯一能给她庇护的人,她的哥哥屿沁。
悄然抬手抹去夺眶而出的委屈泪水,屿筝浅笑着抬头看向屿沁,轻声道:“哥哥惯会取笑我,我哪里哭了?”
屿沁笑着,与她一起进屋落座。接过青兰递来的方巾,略微擦了擦身上的水渍,便看向屿筝道:“这些时日,可好?”
屿筝微微一顿,却反问道:“哥哥不是说要去数月之久,怎么这么快便回来了?”
“书院有些事需要处理,安大人急招我回京……”屿沁接过桃音端来的热茶,轻轻抿下一口,转而笑道:“虽只一月有余,竟似别府年余,归来之时,心急如焚……母亲那里,你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