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这玉佩乃是大梁的国玺余料,又增加了一层别样的含义,真真儿是了不得的东西,闻彦之看一眼便拔不出眼睛了,分明是一张美人脸,此时却满脸的贪婪,纵使再漂亮的眼睛,也掩饰不住其中的欲望。

闻彦之还有顾虑,因而假装推脱了两下。

梁苒则是强硬的将玉佩塞在他的手中,说:“只要闻相帮寡人一个小忙,寡人便将这玉佩送给闻相。”

闻彦之眼眸转动,说:“这……这……梁主,不是外臣不放您进入御营大帐,只是……寡君还在营帐中,且在气头上,彦之这么做,岂不是自讨无趣么?”

“呵呵……”梁苒笑起来:“寡人有说过,赠君玉佩,是为了让闻相放行么?”

“那是……?”闻彦之一脸不解。

梁苒的语气平缓,听起来温温柔柔的,说:“你看看寡人的齐王,武艺精湛,英雄了得,倘若他要硬闯,你们谁人拦得住?”

闻彦之已然见过了梁缨,别说是梁缨了,梁苒身边跟着的这两个人,一文一武,看起来都不是好惹的,一个比一个毛骨悚然。

梁苒继续说:“寡人是想让你,一会子为赵悲雪说两句好话。”

梁苒需要闯进去救人,这个营帐他必须闯,没有任何转换的余地,闻彦之是个文臣,根本拦不住他。梁苒要的不是闻彦之放行,而是他一会子在赵寤面前,给赵悲雪说说好话。

闻彦之乃是赵人,梁苒需要一个人与他里应外合,而他又极为贪财,极好糊弄,梁泮觉得闻彦之可以利用,因而给梁苒出了这个主意,梁苒也觉得可行。

“这……这……”闻彦之一听,心尖尖儿颤抖,原来不是叫自己放行,而是叫自己“吃里扒外”?这才是真正的吃里扒外。

偏偏那枚玉佩实在太过精美,对闻彦之的吸引力极大,他心窍颤抖,一阵阵的发酸,爱美之心正在发酵,实在割舍不下。

梁苒故意作势收起玉佩,说:“罢了,竟然闻相不愿意帮忙,寡人自会找愿意帮忙之人,俗话说得好,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怪这枚举世无双的玉佩,与闻相无缘……”

他的话还未说完,闻彦之一把抢过玉佩,迫不及待的握在手中摩挲,说:“梁主说的哪里话,咱们是友邦,又在这里会盟,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彦之自然是愿意帮忙调停的!”

玉佩入手温润细腻,好似一个柔弱的美人,闻彦之简直爱不释手,一下子喜笑颜开,保证说:“请梁主放心,不过是说几句好听的,彦之的嘴巴是最甜的了,您若以后还有这等子好事儿,可千万别忘了彦之。”

梁苒轻轻拍着闻彦之肩膀,微笑说:“闻相放心,等以后寻到珍品,寡人定然遣人送到府上。”

赵寤正在殴打赵悲雪,便听到外面闻彦之的嗓音陡然拔高,惊慌失措大喊着:“梁主!哎呀梁主,您不能进去啊!您不能……”

哗啦

帐帘子打了起来,梁缨与梁泮首先走进来,站定在北赵的御营大帐之中,紧跟着才是一身黑色龙袍的梁苒,步履稳重,闲庭信步的走进来。

闻彦之最后跟进来,一脸的为难,赔罪说:“君上,梁主想要入营,彦之……彦之也无法阻拦,实在是罪该万死。”

赵寤挥开闻彦之,走到梁苒面前,喋喋冷笑:“梁主怎么来了?这里可是我大赵的营帐,梁主来做客,也不通传一声?这便是你们梁人的礼仪么?”

梁苒没有立刻搭理赵寤,而是侧头看了一眼赵悲雪。

赵悲雪倒在地上,他的面上虽然没有伤口,但是唇角带着血,地上飞溅的都是血迹,整个人蜷缩着,瘫软无力。

赵悲雪似乎也看到了梁苒,他的眼神一瞬间露出惊喜的光芒,但很快暗淡下来,眼神混沌,昏昏沉沉,一副强撑着,但很快便会陷入昏迷的模样。

一股巨大的火焰,呼一声从梁苒的心窍焚烧而起。赵寤这个没脸没皮的老不休,竟下这么狠的手!梁苒也是做父亲的人,他只觉得两个儿子各有各的好,怎么看都可爱听话,真是恨不能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父亲如何可以如此冷漠的对待自己的孩子。

梁苒的童年几乎没见过几面父亲,都是大皇兄梁溪教导自己,二皇兄梁深带着他上房揭瓦,梁苒本以为自己的童年已然很困苦,没想到和赵悲雪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梁苒实在想不出来,小小的赵悲雪,到底是如何在赵寤这般残暴的殴打之下活下来的……

梁苒指着赵悲雪,咬住后槽牙,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赵主,您这是做什么?”

“哈哈!”赵寤大笑一声:“干什么?怎的了?寡人教训自家儿子,都是自己的家务事,怎么挨着梁主事儿了?梁主未免管得太宽了罢!”

梁泮冷笑一声,走出来说:“赵主此言差矣,赵主想与儿子团聚,寡君向来宽仁,因而同意了赵主的请求,赵主是打儿子,还是教训儿子,或者别的什么另有目的,我们大梁是管不着的。可偏偏赵主将赵皇子带去这么久,也没有个声息,赵主可别忘了,赵悲雪除了是北赵的四皇子之外,还是送到大梁的质子,寡君还当是赵皇子跑了呢,这么半天不见踪影,自然是要焦急来寻找的。”

别看梁泮生得温温柔柔,柔弱不可方物的模样,但其实他嘴巴很利索,可以说得上灵牙利齿了,这一番话说下来,简直滴水不漏。

“正是,”梁苒幽幽一笑:“质子若是跑了,于我大梁,与你的北赵,都是颜面无存的事儿,寡人因而有些子着急,也是情有可原的罢?”

赵寤狠狠的瞪着梁泮,那双眼睛狠不能将梁泮扒皮抽筋,但又惊讶于梁泮的美貌,赵寤也看出来,这个梁泮定然是梁氏宗族子弟,因为他与梁主梁苒生得七八分相似,同样姿仪惊人,是北赵少有的模样。

赵寤的眼神透露出贪婪的光芒,若是能一下子将梁苒与梁泮都搞到手……

梁缨注意到赵寤那令人厌恶的眼神,立刻踏上一步,他身材高大,直接将梁苒与梁泮全都拦在身后。

赵寤的窥伺被打断,这才冷冷的说:“那如今梁主也见到了,质子并未逃跑,梁主可放心了罢?便离开罢,别耽误寡人教训儿子!”

梁苒自然是不会走的,他还有其他的说辞,调理极其清晰,有条不紊的说:“赵主,如今会盟在及,你教训儿子乃是家事,于情于理寡人管不着。可若是赵主这么打下去,质子万一有个好歹,这传出去,旁人定不会相信是赵主大义灭亲,还不是要说我们大梁背地里耍见不得人的手段?寡人岂不是冤枉?”

他终于说到了重点:“既然寡人来了,那赵悲雪寡人是一定要带走的。”

“哼!”赵寤不屑:“寡人还未教训完儿子,老子打儿子,到哪里都是天经地义,梁主若是想带走他,那便多等一等!”

梁苒撂下脸子,凉飕飕的说:“倘或寡人不想等呢?”

一时间营帐之中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君上!君上!”闻彦之终于跑了出来,满面笑容的说:“别动怒,万勿动怒伤了龙体。”

又对梁苒说:“梁主也是,消消气儿,不要因着一点点的小事儿,伤了和气,您说对不对?”

闻彦之收了梁苒的好处,自然是来做和事佬儿的,低声对赵寤说:“君上,会盟在及,不要因为四皇子这么个小小的人物伤了和气,误了大事啊,等以后多的是机会,您想怎么责打四皇子不行呢?何必急于一时?”

赵寤听了闻彦之的话,脸色稍微好转一些,他方才不过是恼羞成怒,自己肮脏的谋划被赵悲雪拒绝,好似被打了脸,还是被一向看不起的儿子打脸子,他能不生气么?

但仔细想一想,的确不能现在杀了赵悲雪。北赵国君在会盟之地残杀自己的亲生儿子,这传出去绝对足够惊世骇俗,往后大家都该怎么看北赵?身为一个国君,是要脸面的,这个脸子绝对不能丢掉。

闻彦之知晓赵寤的秉性,赶忙又说:“君上,气大伤身啊,您可要保重龙体,北赵的万年基业都靠着您呢,没有您可是万万不行的!何必与那个天扫星置气呢?”

“哼!”赵寤冷哼一声,他虽没说话,但气性显然少了一些。

闻彦之连忙给梁苒打眼色,梁苒便说:“那今日,寡人便将质子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