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1 / 1)

谁不爱美人呢,若李玄慈长得稍差些,十六怕早就要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谁料何冲立刻义正辞严,“哪有的事!”

可忸怩了半天,却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最后只能叹口气,潦草地抓着脑袋,同师妹解释起来。

“十六,你记得前几年门派里那回三年一次的大定考吗?全门派上下的年轻弟子都被折腾得不轻,人人恨不得枕着书卷睡,连沐浴时都在背,吃饭的时候手里都在画符。”

十六有些不解,却也还是对那段记忆打了个冷颤,如她这般懒散随性的人,那段日子里,为了争取只给师父丢小脸、不给师父丢大脸,也废寝忘食地投入到学习中。

“咱们折腾了那么久,门派里最胖的弟子都折腾瘦了,常常在熄灯前我都能听见同屋的人默默祈求大定考推迟,当时我心里也暗暗是这么想的。”

“谁都没想到,后来因圣上因梦受启决定去封禅,全门派的精英都被调去了协助封禅大典,山中就剩了我们这帮青瓜蛋子,定考自然也取消了。“

”结果准备了这么久,人都累瘦一圈,最后有一天上完早课后,却突然告诉你取消了,没人解释,只叫你们老实呆着,接着所有大人就都匆匆下山了,只剩下烧饭的大爷们,以及回房后对着一堆都被翻烂了的书本一同面面相觑的同门。”

“我如今,就有些那种感觉。”何冲总算将心中复杂的感受剖了个清楚,看向十六。

十六有些愣,她好像明白师兄的意思,又好像有点不明白,不过就算她明白,这样复杂的事,她也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师兄。

于是她最后只能轻轻拍了拍师兄的肩, 似懂非懂地说道:“师兄,别的我不敢说,定考必然是少不了的,别伤心了,以后考试你想逃还逃不了呢。”

何冲被她这愣头愣脑的话顶了一下子,顿时哭笑不得,笑骂道:“去你的吧,平日考试前发愁得可不是我。”

“我背书可是第一名,只不过.......只不过拳脚上稍稍不那么灵活有力罢了,那是我年纪小、个子没长开,等我吃得壮了,自然就能跟上了。”

十六结结巴巴狡辩起来,也不想想,照她平日里那种吃法都还未吃壮,这辈子怕也难吃成个壮牛了。

风声将两人的调笑吹远,转角过去,隐约可见一抹鲜红的发带正被风吹得扬起,它的主人在此已神色淡漠地作壁上观听了半天,此刻却暗暗勾了一点唇。

这事就算半揭过去了。

排解了心绪,便该做正事了。

屋内,何冲细细讲起这次火场的异状。

“以往虽也都是残尸,这次可算是碎全乎了,都是从火口里抢下来的,左一块右一块的,一眼望去,也就还能从中瞧出个手脚模样。”

十六点点头,补充道:“师兄在前面收拾,我在后面仔细看了下,勉强能辨认出这堆尸块来自男女老少不同的人,但基本上都缺这少那,就算拼,也拼不齐完整的。”

这般景象,光是听一听就叫人有些慎得慌,金展虽也尸山血海里闯过来的,可也从来没试过这样碎尸的手段,顿觉后脖子有些凉。

他摸了摸后颈,问道:“都快碎成饺子馅了,还能分辨男女老少呢?”

“没那么夸张。”十六认真地说,“尸块虽然比较碎又被烧坏了些,但大抵还是有个囫囵块的。”

“皮肉能烧毁,骨头却变不了,男人和女人的骨架是不一样的,就算是膀大腰圆的胖妇人,骨头往往也没有男人粗大,而幼童的骨骼往往较软,年纪越大越坚硬,而等年老之后骨头就会开始变脆。”

“他们收拾的时候我大致看了,正房里应该是有一男一女,都是老人,估摸着应该是那家的祖父母。西厢房里的尸体有男有女,女的年纪大些,瞧骨盆的模样已经生育过,其他尸块都是男人的,看数量应是两人,但拼不全。”

“那应该回家寡居的小姑子和两个外甥。”何冲最清楚这家的情况,抢着答道。

“对。还有东厢房,这间烧得特别厉害,尸体也最多,我仔细看了骨头,是两男两女,其中一对男女年纪大些,估计是当家的,还有一男一女年纪小些,应是这家的儿女,男的尸体烧得格外厉害,女的倒好些。”

这一番下来,算把情况盘了个全乎,但十六的眉毛就没放下来过。

一根如玉的指朝她眉心屈指一弹,力度看着吓人,声儿也脆啵得很,却连丝油皮都没破,红都没红。

“浆糊煮开了也是浆糊,你想不透的,就说出来。”

十六捂着眉心,半天才有些犹豫地说:“我就是不知道自己想不透什么,否则我早就要你做我的臭皮匠了。”

她说得大言不惭,就差拿把羽扇去扇一扇她的三个臭皮匠了。

二五四、藏木于林

十六始终想不透究竟是哪里觉得不对,她只是本能地觉得那根线头露了出来,若隐若现地引诱着她伸出手,却只触摸到了一团乱麻。

几个念头在她脑中不断打转。

不同寻常的烧伤,不全的尸体,散落在不同地方,只能靠骨头分辨,这些碎片在她脑中飞着,却拼不出一个完整的模样。

突然,李玄慈的声音出现在她混乱的脑海中。

“你知道杀一个人而不被发现的最好办法是什么吗?”

这话他说得冷淡而轻描淡写,却如一抹尖锐的飞刀刺进十六脑中那团乱麻,将它斩个干净。

她一下睁了眼,似被刺眼的晨曦唤醒的守夜人,怔怔看向李玄慈。

“杀一群人。”十六如同梦呓般说出了答案。

“一个简单却从来有用的法子。”李玄慈扬了下巴,薄唇如刃轻轻勾了一点残忍的弧度。

那些被堵塞的思绪,此刻终于找到了倾泻的那个眼孔奔流而出。

“有人知道京中此时正乱,天狗之说沸沸扬扬,若是平常灭门惨案,必会细查细究,可此刻连圣上都一脑门子官司,谁还有如此心思去查一介平民的案子,只会一同归进天狗食人的案卷里不管。”

十六眼睛越睁越大,语气里带着些窥伺真相的激动,突然,又愣了一下,接着更加大声地念了起来。

“不止,不止!”

“不止什么?”何冲连忙问道。

“不止这一次浑水摸鱼。”她兴奋地转向李玄慈,“这是三拨人,第一拨是最开始放火杀人的,每次都只死了一人,伪装成死于火中。后来则出现了灭门,皆是取了头颅心肝,如今又来了这么一桩古怪案子。”

何冲也兴奋起来,“我们之前一直纳闷为什么火灾突然有了改变,如果这些人根本各有目的,那就说得通了。”

“这些人瞧着不是一个路子的,第一拨人小心谨慎得多,胃口也小,第二拨人则肆无忌惮多了,且要伪装这么多人的死亡,需要的人手力量都不小。至于最后这家,谁会想杀无权无势的灯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