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找人。”
烈成池刚巧被问了个正着,只好搪塞道。
那姑娘抬手一挑他下颔,打量了他半晌,又瞧了眼他身后的碧桃字房,颇为惋惜地说道:“可惜啊,金蝉娘已辞别一年多了,鸨娘不让这间住人的。”
烈成池被调戏得一愣,退了半步,说道:“多有打扰,那我不找了。”
刘富贵翘首以盼半天,眼见花魁将登场,烈成池才磨磨蹭蹭地回来。刘富贵恨铁不成钢地一拽过他的胳膊,对人说:“可真是的,再来晚点儿,你就亏了!”
大厅内熙熙攘攘,台后势头渐起,烈成池也跟着抬头,瞧见这一二楼之间悬有一座颇为壮观的莲花圆台。二楼廊间有一位女子手执梁上绦,于丝竹声中翩翩下落,饶是站在旮旯里瞧不太清楚,光凭视野中那鹅黄一角,烈成池也可猜出新花魁就是方才挑他下颔的貌美女子。
一介舞姬的声势有此般浩大,成百名乐师皆为一人而奏,成千名看客皆为一人而来。
台下掌声如雷动,夹有不时的惊叹,看客们在台下又说起了名动过十二州的金蝉娘,直言此间再难有人超她半两风情。
烈成池听后,心想这些人只见过冷姑娘,却不知这世上还有个人,他两眸凌厉,却又倦慵,虽怒时却含笑,含笑时散尽风流。
是天地间另一种绝色。
尔后又有旁人说,美人再美,终有朝要迟暮,永不缺新人来替。
刘富贵那小子看得还在兴起,烈成池却是不想看了。
他抬脚正要走,转而被一双手给握住了。
原来,新花魁在上台前特意与老鸨指了烈成池的位置,与她说道:“鸨娘,这俊小子好像就是冷姐姐带大的那个。”
老鸨许久不见冷月环,心中难免惦念,听说她养大的小孩儿今日来了凤鸣坊,便忙从楼梯的拐角过来,一打眼就看见俩十六七岁大的少年郎在瞧热闹,而其中一位的衣着华贵。
鸨娘迈步走过去,颇为热切地握住烈成池的手,往人手里送了串金项链。
烈成池才被新花魁调戏过,这会儿又有个姐姐过来握他的手,还无端塞了条金链子,叫他不知所措。
“小郎君,第一回来凤鸣坊?你刚才……”
鸨娘的话才说一半,烈成池还以为这鸨娘想轻薄他,匆促把金链子往回她手里一塞。
跟个出家人似的,他一个转身,反正也本来就是想走的,便急匆匆地抬腿往门外去了。
刘富贵看得入迷,一扭头就见那烈成池背对他,正满脸冷漠地往外走。
凤鸣坊里这会儿摩肩接踵的,刘富贵追得不利落,丝竹声又响,只好边追边喊他的名字“成池!你咋了嘛,等等我!”
烈成池的两腿天生颀长,迈得步子大,几步就要走没影儿了。
刘富贵没辙,倒是个不嫌丢人的,就一路跟个知了似的反复呼喊他“成池,成池,成池!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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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万树桃花何处寻
知州大人今日里微服私访,穿着粗布衫在街巷里体察民情,瞧上去心情颇佳。
不久,他听到一破锅嗓门儿满大街地喧哗,嘴里喊着什么,心说这好小子嗓音真够敞亮的。
转而他又一顿,总觉那小子喊得分外相熟,正巧那破锅嗓门儿由远及近,追过来了,知州就顺着他的嗓门儿往过一瞧,是俩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本是不足挂齿的小事,他偏皱起尖刀眉,要苦思良久。
末了,他心中陡然一惊,‘成池’好像是当年于五昶坡失踪的太子名讳,陈年旧事已过十余年,若是太子而今安在……也该有这般大了。
知州大人为此倍感惊骇,又看向那俩少年郎,总觉得没那么巧。思量之下,决定招来两名近身随从,遣人先跟了过去。
那些人脚程快,一路跟至郊外,来到烈成池的所住之处,不多时就也等沈知州赶过来了。
“大人,那小子就是住在这里。”
随从们向知州行了个礼,指了庭前木门说道。
知州颔首,转而向了别处,看到一位在河边捣衣的妇人。于是他走过去,手指着烈成池家的方向,客气问道“这位夫人,可曾听过我身后这户住家的事?”
“老爷,你想问他家什么事?”妇人一擦手,也是个热心肠好说话的。
“他家中几人,姓甚名何,什么来历?”
“这家姓伏,有个未及冠的儿子。家中富贵,不清楚是何来头。”
“……那未及冠的儿子,可是此家所生?”
“这娃儿从小被带到大,是亲生的。”妇人笃定地答道。
知州听罢,眼中失了亮光。
十余年啊,如同白驹过隙。
当年多少人对先帝意之难平,对摄政王恨之入骨,然而抵不过人死无以复生,万事成定局。想那五昶坡乃荒野之地,尚在襁褓中的太子必无生路可去。
……只是这十余年来,多少人仍在牵肠挂肚,难寐难安,惴惴地有所期望。
“亲生的?”在一旁闷头捣衣、没敢吱声的妇人听到此处,忍不住插了话“我看不见得,那家娃儿三岁时还被扔了,说不要就不要了,甩手扔给隔壁张嫂他家,扔了大半年。给那娃儿伤心的哇,动不动就鬼哭狼嚎的,我家连好觉都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