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名中年男子停顿了片刻,继续往首映礼厅走去,今晚是吕力的新作上市,他需要全程在场观察观众反应。
他相信吕力的观众缘,这部《非你不可》的续作肯定也会叫好又叫座的。
陶珍珍也在首映礼厅里面,是她让沈妮来看的,沈妮问她是否可以多拿一张票,陶珍珍立刻答应,二话不说,当时就又给了她一张。
还好沈妮没有向她诉衷肠,她只是向她道了声谢,收下票就走了。
这是大老板的人,还轮不到她陶珍珍来打小报告,人家沈妮多拿了一张票是送人也好,卖了也好,带她妹妹来见世面也好,养小白脸也好,跟什么青梅竹马的穷学生男朋友一起来看热闹也好,统统不关她的事,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相信大老板也有一定的胸襟,不过是个玩物,难道还能讲究从一而终吗?还是跑到这里来大打出手上演二男争一女?她更相信大老板的能量,如果他介意,自然会自己监控管理起来,也自然会让钱大声地说话,直到沈妮被钱说服,从此循规蹈矩谨言慎行为止。
她陶珍珍只是一个高级打工仔,费不了那么多心思替他监视金丝雀。要给她加这一份监工的工作也不是不行,坐下来重新商量工钱也就是了,赚钱的事,不寒碜。没事先谈好价钱的事,那就无法责怪她不关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了。
只是现在都快八点半了,电影已经快要开场,沈妮仍然没有出现。陶珍珍一直看着门口,也一直观察着在荧幕下面的贵宾席,就是没有看到沈妮以及她邀请来的客人。下午三点的时候,她还打电话问过沈妮需不需要司机上门来接,沈妮说不用,她会在外面晚餐,八点钟肯定能到。
她仍没有到,陶珍珍看到邵如实推门进来,赶紧站起来满面春风打招呼:“邵老师好。”
邵如实也挥了挥手:“陶老师好。”他特意走到陶珍珍的身边向她欠了欠身,然后走到整个放映厅的最后一排坐下了。
陶珍珍继续看着场子,贵宾区的座位并不多,也快要坐满了,她确实没有看到沈妮。
不堪教化,陶珍珍不由得对沈妮有了几分轻蔑几分鄙薄。凭沈妮演戏的那份资质,兢兢业业赶早来,认认真真揣摩着,也未必能学到名角儿演技的一星半点去,她倒好,直接就不到场。
严老板的几任甜心她都见过,统统都是沈妮这一类大眼小脸细腰的少女,文不成武不成的,跟严老板嬉笑打闹个三四个月或者一年多,也就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她本来还想着沈妮好歹也是自己母校弘毅大学的在读学生,成绩优异的人不敢说资质过人,至少毅力总是要高于常人的,沈妮这倒好,才在富贵乡的边缘瞄过一两眼,什么都没沾上,先就惫懒起来,没出息。
此时的沈妮正陪同方家明在急诊科看医生,方家明的胃痛已经好多了,坐在椅子上回答医生的问题。
医生做了一些检查,认为这是早几天喝酒太多损伤了胃粘膜,一两个小时前吃下去的晚餐是好几天以来第一顿认真吃饭,可能胃部又受到了一些刺激,刚才发作出来了。没什么大问题,今晚先输液一晚,明早再看看情况,估计输液三天就完全没事了。
方家明暗叫惭愧,今晚险些出了大丑,原来确实是身体不舒服,他还以为是自己输不起呢。他苦笑着对尐忄亡整王里沈妮说:“我没事,就是出了点丑,让你见笑了。你拿着首映礼的贵宾票逃课不好,快去吧,还能赶上电影结束后的主创人员见面会。”
沈妮只是笑笑,扶他到急诊室外的椅子上坐下,温和地说:“你等我一下,我先去缴费再来扶你去输液室。”
方家明还在催她:“我自己能行,你快去吧。”
沈妮忽然蹲下来,抬头看着方家明的眼睛,柔声说:“我在这里陪你,反而比较安心。那里……他们……我有点害怕。”
方家明不好再推辞,他拍了拍沈妮的手背,沈妮轻轻站起来去窗口缴费了。
第49章 两处沉吟各自知
幸亏沈妮没有离开,到了晚上十点多,方家明发烧了,他的胃又痛起来。
沈妮慌张得很,急忙请医生来方家明的留观床前看诊,医生富有经验,看了两下只说是急性胃炎,不用担心,继续输液观察就好,沈妮才放了些心。
隔壁床病人的家属是个热心的中年妇人,她见这个秀丽的小姑娘如此着急,也起了怜悯之心,告诉她可以用冷毛巾敷额头。
沈妮没有毛巾,她想了想,把自己羽绒服上的帽子拆卸下来,打湿了盖在方家明的额头上。
方家明微笑地看着她,心里想,可怜的孩子,从小没有妈妈,没有被人贴心照顾过,都不知道发烧的时候可以在额上覆盖湿毛巾物理降舊莳咣苻曊襡鎵温这个道理。他拉着她的手,温和地说:“我没事,刚才医生不也说了吗?我现在人都住在急诊留观室里了,你还担心什么呢?赶紧回家去吧。”
沈妮坚定地摇摇头,她低声说:“我陪你。”她把脸伏在方家明的被子上,不敢看自己的手机,在首映礼大厅验票后她就把手机静音了,没想到方家明突发急病,她直接赶来了医院,不知道陶珍珍是否看出她的缺席。她只能暗暗希望现场人很多,陶珍珍没有发现自己的“逃课”才好。
陶珍珍在电影结束前的半个小时拨打了沈妮的手机,没有人接听,她想了想,也没有再继续拨打。沈妮如果看见了,自然会回复,如果她不肯接听电话,再打过去也没有意义。
上周还听助理菲菲说起,大老板带着骆樱樱去买了一个梵克雅宝的钻石手镯,菲菲言下之意十分羡慕,她只觉得好笑。要买,她陶珍珍自己也买得起,只是花这样大的价钱买一个碎钻排镶的金属玩意儿,实在不值得,要卖笑去换,要出尽百宝去哄了来,那就更是无稽。
沈妮如果决定在今夜落跑,再也不回到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大老板当然也不会派出杀手来抓她,但是她走得开吗?
她愿意放弃这一切荣光和富贵,放弃成为万众瞩目的电影女明星,也放弃自己继母和妹妹的人生,只为了她自己或者是为了爱情吗?
陶珍珍不这样认为,沈妮只是一个普通的美人儿,她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坏,她的选择不多。
陶珍珍琢磨了一会儿,明天还是要跟沈妮的导演季康再沟通一下,季导抱怨了好几次沈妮的演技,她可能真的不适合拍戏,回头约公司的声乐老师和舞蹈老师一起会诊,看能不能让她试着走走唱跳路线。如果沈妮是为了她的什么爱情跑了,那这件事情跟她陶珍珍是一毛钱关系也没有,但如果她是因为拍戏受挫,受不住压力跑了,万一大老板知道了原因,肯定要怪她陶珍珍不会知人善用。据说男人对于“没有得到”和“已经失去”的女人最上心,谁知道呢,也许大老板还真会问为什么沈妮一个家境如此困顿的少女都要逃离宇宙娱乐公司,是不是公司内部管理机制出了问题?是不是公司捧人作风太过简单粗暴不过脑子,没有因材施教?
想到这里,陶珍珍如坐针毡,她还是等首映礼散场后就跟导演打个电话吧。
主创人员见面会圆满结束,陶珍珍做为宇宙娱乐公司的代表上台与他们一一合影,互致敬慕,终于拱手道别。乔如风的助理应婉儿亲热地拉着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体己话,陶珍珍连连点头,笑而不语。
邵如实也走到台上,向余语迟、乔如风等人道贺,预祝票房大卖,也感谢各位大佬对吕力的支持。
岑画楼紧紧握着邵如实的手,低声说:“真是想不到啊。”他的声音忽然哽咽,邵如实温和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肩。
岑画楼自上一部电影《非你不可》售出影视版权后,这一部《是你也行》的影视版权也卖出了高价,现在境况大好,已经在女儿读书的学校附近全款买下了一套两居室,从此女儿天天住在他的新房子里,偶尔周末才回妈妈家看望妈妈和同母异父的弟弟。少女终于不再寄人篱下,心情舒畅,成绩也比从前好了不少,他老怀甚慰,感激涕零。
陶珍珍一到自己的车上,就立刻打电话给沈妮的导演季康,季导倒也还没有睡下,见是陶珍珍的电话,不敢怠慢,第一时间接起。
陶珍珍直接问他:“季导啊,沈妮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演戏啊?”
季导笑:“陶老师啊,你可别起这个头啊,要我说起来没有六个小时我说不完啊。”
陶珍珍也笑:“那有什么办法?咱们拿人钱财,不得为人分忧啊?季导啊,咱们是自己人,你看沈妮能不能去唱歌跳舞什么的,也就不用耽误你了呗。一部电影一拍几年,要是苗子不好,不是浪费你职业上宝贵的黄金时光吗?”
季导感动坏了:“陶老师,陶老师,你说得对啊。沈妮这个女孩演戏是真的不行,但是我看她手长脚长,搞不好是个跳舞的材料,讲话声音也蛮好听的,应该唱歌也不错的啊。实在不行,她去拍拍广告照片,做个平面模特也好嘛。”他巴不得要把沈妮推出去,一口气不负责任地帮她想了好几个出路。
陶珍珍听出他的急切,心里也是好笑:“咱们说了不算的,这样吧,明天早上我到公司问问,看哪位声乐指导舞蹈指导有时间约她见个面,试试别的发展也好。”
季导还要继续吐槽:“真的,陶老师啊,这个沈妮来拍戏总有七八个月了吧,要开窍早开窍了,她是一点风都摸不着啊……”他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
陶珍珍把头靠在椅背上,口里“嗯”“哦”地应着,看着窗外,想着明早要去找哪两个人约沈妮见面,又想着该怎么跟王尧汇报,思绪如麻。
方家明昏昏睡去,沈妮看他仍在发烧,过几分钟就把羽绒服的帽子重新拿到洗手间打湿敷到他的额头。过了十二点,方家明醒来吐了两次,沈妮用垃圾桶接了,又把垃圾袋扔到走廊尽头的垃圾桶处,找护士要了一个新的垃圾袋,想了想,又到楼下的便利店买了牙膏牙刷漱口杯毛巾上来。
外面下了些微冷雨,她的羽绒服帽子留在了病床前,前额上的发丝被雨濡湿了贴在脸上,就这样也仍然是一个十足的美人儿,当她重新进到病区的时候,保安都多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买接水用的脸盆,当她把挤好牙膏的牙刷放到方家明脸前的时候才想起来刷了牙后没地方吐水,两个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隔壁床的阿姨看着他们两人的样子,小声对自己丈夫说:“看人家恩爱小两口。”她的丈夫因为中耳炎发烧入院,眼睛却不盲,他笑着拍了拍老妻的肩,他是个较有生活经验的中老年男子,他看得出这一对年轻男女不是一对夫妻,甚至还不是男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