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语从句中,关系代词的选择取决于..."陈默的英式发音醇厚迷人,修长手指捏着粉笔在黑板上留下一行漂亮的花体字。温时雨看得出神,突然被一阵刺痛拉回现实她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血珠渗出的瞬间,讲台上的陈默突然转头,目光精准地锁住她。他的讲课节奏没有停顿,温时雨看到他左手无名指开始轻敲讲台这是他不悦的信号。

课间铃响,陈默径直走向她,众目睽睽之下用拇指抹去她唇上的血痕。"怎么这么笨?"他低声问,声音温柔得令人心头发紧。

"不小心咬到了。"她小声辩解。

陈默的眼神暗了暗,最终只是牵起她的手。"回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里,陈默关上门就把她抵在墙上。"小东西,我都舍不得,你怎么下的去嘴?"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温时雨害羞地低下头。

“等我一会,我去医务室拿药!”

陈默刚走,林秘书就贴心地为她泡了一杯茉莉花茶。热气在空调房里很快消散,就像她飘忽不定的心情。

“夫人,您先喝点,陈校长马上就回来!”林秘书恭敬地说。

温时雨礼貌地微笑答谢,她知道,陈默肯定会马上回来。她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光滑的桌面,目光被桌角那罐刚买的糖果牢牢吸引。

草莓软糖。

不是超市货架上花花绿绿的常见款,而是那种带着透明糯米纸、入口即化的老式手工软糖。高中那时,她经常随身携带的。

“他还记得……”温时雨的心像是被泡进了一罐温热的蜜酒里,丝丝缕缕的甜意带着微醺的醉意,瞬间弥漫至四肢百骸。她小心翼翼地拿起那罐糖,包装崭新,生产日期赫然是昨天。这个男人,用他近乎偏执的细心,无声地宣告着:关于她的一切,他从未遗忘。她珍重地将糖放回原处,指尖留恋地拂过包装,嘴角噙着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带着泪意的微笑。

他总是这样,将她的一切喜好刻进骨子里。

她的手下意识搭在右手边第一个抽屉的把手上,电子屏上的密码锁感应灯突然亮了起来。她一直都没太注意,这里居然还有个柜子。

她的目光凝滞了几秒。这个抽屉如同潘多拉的魔盒,散发着神秘而诱惑的气息。一个念头无法抑制地冒出来:这里面,是否也藏着关于他的、更深的秘密?也许是情书?是照片?是……

百无聊赖又好奇心作祟,她摁下了自己的生日。

“嗒。”

果真,毋庸置疑。锁舌弹开的声音清脆,却像一记重锤,毫无预兆地砸在了她刚刚被蜜糖填满的心房上。

她深吸一口气,带着一丝莫名的紧张和更多的好奇,屏住呼吸,缓缓拉开了那个隐秘的抽屉。

没有情书。

没有照片。

没有她想象中任何甜蜜的纪念。

只有…药瓶。

满满一抽屉,大大小小、颜色各异、标签冰冷的药瓶!

它们拥挤在一起,像一支沉默而冰冷的军队,散发着淡淡的、令人不安的化学气味。温时雨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嗡”地一声陷入一片空白。作为一名医生,那些标签上的名字像烧红的烙铁,瞬间烫穿了她的视网膜,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帕罗西汀 (Paroxetine) - 强效SSRI类抗抑郁药。**

**奥氮平 (Olanzapine) - 非典型抗精神病药。**

还有……**劳拉西泮 (Lorazepam) - 苯二氮卓类,抗焦虑,镇静。**

冰冷的标签,刺鼻的气味,瞬间将草莓软糖带来的甜蜜香气绞杀殆尽,整个办公室的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寒冰。

“不……不可能……”温时雨像是被无形的巨力击中,猛地后退一步,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书柜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她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抽屉,眼睛瞪得极大,仿佛要确认这只是一场荒诞的噩梦。血液似乎瞬间从脸上褪去,留下死灰般的苍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病了!

而且病了很久,很重!

这个认知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砸碎了她刚刚构筑的、充满玫瑰色泡沫的世界。那些被她刻意用“深情”、“占有欲强”、“缺乏安全感”来解释的细节,此刻全都化作了狰狞的铁证:

他近乎病态地要求她必须时刻待在他视线范围内,即使他去上课,她也必须在教室等他,仿佛离开片刻,她就会消失。

他对任何靠近她的异性都充满敌意,哪怕是饭店的服务生多看她一眼,他周身的气压都会瞬间降至冰点。

他夜里时常双臂像铁箍一样死死缠住她,勒得她生疼,仿佛她是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

所以,他是多努力才一个人扛下了这所有?是怎样的煎熬和折磨让他在深渊边缘绝望地挣扎?

巨大的心疼像一只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狠狠地揉捏、挤压。窒息般的痛苦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她仿佛看到陈默独自一人,在无数个万籁俱寂的深夜,或者在喧嚣过后的死寂黎明,沉默地打开这个抽屉,面无表情地、甚至是麻木地吞下那些苦涩的药片。那些小小的药丸,能镇压他脑中肆虐的风暴吗?能驱散啃噬他灵魂的恐惧和阴霾吗?他独自一人,背负着这样的痛苦,挣扎了多久?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自责的浪潮比心疼更汹涌、更猛烈,瞬间将她彻底淹没。如果不是她当年离开,这些年他可能不用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么多!

是她抛弃了他!

是她在他最需要爱、最需要稳定和安全感的时候,亲手斩断了连接!

“呜……”一声破碎的、饱含痛苦与无尽悔恨的呜咽,终于冲破了紧咬的牙关。温时雨再也支撑不住,顺着书柜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蜷缩成一团,双手死死捂住脸,滚烫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指缝中汹涌而出,砸落在深色的地毯上,晕开深色的印记。肩膀剧烈地耸动着,无声的哭泣比嚎啕大哭更显绝望。

她离开的这七年,对他而言,是怎样的炼狱?

她的离开,是不是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悔恨和自责像硫酸一样腐蚀着她的五脏六腑。但在这灭顶的痛苦中,一股更原始、更强大的力量如同磐石般从心底升起那是深入骨髓的爱意和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心。

她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向那个装满药片的抽屉。眼中的崩溃、脆弱和无助,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火般的、坚不可摧的决绝光芒。她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陈默,我一定…一定会永远陪着你,治好你的病,再也不离开你!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陈默推门走了进来,臂弯里夹着几本厚厚的教案。

午后的阳光勾勒着他挺拔修长的身影,白衬衫的袖子随意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他脸上带着一丝课后的倦意,但当他看到站在办公桌后的温时雨时,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瞬间漾开暖意,唇角自然地上扬,如同冰雪初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