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六有个诗歌朗诵会,如果你有兴趣..."分别时,季昀有些腼腆地邀请道。

温时雨看着他在夕阳下泛着金光的侧脸,突然做了一个决定:"我很乐意。"

当晚,温时雨没有早早入睡。她坐在书桌前,给季昀发了一条消息:「谢谢今天的茶,我很开心。」

几乎是立刻,对方回复:「我也是。期待周六再见。」

手机屏幕的光映照着温时雨复杂的表情。季昀几乎完美符合她对"正常人"的所有期待体面的职业、温和的性格、共同的爱好。最重要的是,他是真实的,不是她梦中那个虚幻的影子。

"这次一定要成功。"她对自己说,却不知为何心如刀绞。

与此同时,临渊市陈氏集团最高层的办公室里,陈默盯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季昀,29岁,澄江一中语文教师,未婚,无不良记录...资料旁边是一张偷拍照,照片里温时雨正对着那个男人微笑。

“季昀...”陈默的喉咙里滚出这个名字,像是咀嚼着一块生铁。一股狂躁的戾气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办公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闪烁着无数待处理信息的电脑屏幕、价值千万的合同...所有的一切,在“温时雨又有了别人”这个认知面前,瞬间化为泡沫,失去了全部意义。

林秘书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查清楚他的底细。"陈默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冰,"全部。"

"是,陈总。"林秘书犹豫了一下,“陈总,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温小姐给抢回来?”

陈默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城市的灯火在他眼中明明灭灭:"我再给她最后一次机会。"他握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给机会让她忘记自己?还是给机会让她明白那个人永远替代不了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确定。

回到家后,陈默终于允许自己泄出一丝情绪。他扯开领带,走到落地窗前,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上。五年了,他还有多少个五年可以等?

陈默摩挲着手中那份不知被雨水还是泪水浸湿的信件:

「这三年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尤其是和您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您一次次帮助我,送我礼物开始...我的心就已经陷进去了,我想…我是喜欢你的,无法自拔的那种。但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办法站在如此耀眼的你身边,也没有资格向您承诺什么。但我想请求您一件事如果四年后我能变得足够优秀,请允许我回来找您。当然,如果在这四年里,您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也会真心祝福您。谢谢您教会我欣赏诗歌的美,也谢谢您让我明白什么是心动的感觉。无论未来如何,您永远是我生命中最特别的人。」

然而,她再也没有回来。

至少没有回到他身边。

陈默猩红着双眼,发出一声近乎哽咽的冷笑:“你让我等你...我等了...可你呢?为什么要不停的和别人在一起?”

陈默永远都不会知道,就在一年前,温时雨曾满心欢喜的回到临渊市找过他,可当时她听到和看到的,是他已经结婚,而且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

窗外,一轮孤月高悬。同样的月光洒在澄江市某个公寓的阳台上,温时雨抱膝而坐,望着星空。

"陈默..."她轻声呼唤,声音消散在夜风中。

她不知道的是,在一千公里外,有人正对着她写过的信件,呼唤着同样的名字。

第28章 找自己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敲打着咖啡馆“时光印记”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蜿蜒的水痕模糊了外面湿漉漉的街道和匆匆的行人。店内暖黄的灯光、氤氲的咖啡香和舒缓的爵士乐,营造出一种与外面阴冷截然不同的慵懒氛围。

温时雨坐在靠窗的位置,无意识地用小银匙搅动着面前那杯早已失去热气的拿铁。奶泡早已消融,留下一个难看的旋涡。她盯着那个旋涡,仿佛能把自己的心神也吸进去,逃避开对面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

季昀坐在对面,面前是一杯清水。他穿着熨帖的浅灰色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手指修长,此刻正轻轻搭在桌沿。他安静地看着温时雨,目光温和,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穿透力,让温时雨无所遁形。这目光,比窗外的雨丝更让她感到寒意。

“时雨,”季昀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背景音乐,“这雨下得真缠绵,像谁的心事化不开。”

温时雨搅动咖啡的手一顿,银匙磕在杯壁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抬眼看季昀:“是啊…澄江的雨季总是这样。” 她的声音有些飘忽,眼神下意识地躲闪开。他在试探吗?还是只是随口说说?不,季昀从不说废话…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温时雨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隐秘的疼痛和慌乱。

季昀的目光落在她搅动咖啡、微微发白的指节上,又缓缓移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昨晚,又没睡好?” 他的语气带着关切,但那关切里没有疑问,只有陈述事实的平静。“你最近总是这样,睡不安稳,像惊弓之鸟。” 她的疲惫写在脸上,那种灵魂深处的不安,即使在她身边也无法平息。

她把自己缩在一个看不见的壳里,那壳里藏着谁?

“可能是…工作压力有点大。” 温时雨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淹没在雨声里。她端起冰凉的咖啡杯,想借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不安,指尖传来的冰冷却让她微微一颤。

撒谎。又是撒谎。可除了撒谎,她还能说什么?难道告诉他,她真正的心上人会夜夜出现在梦里?还是告诉他,自己像个瘾君子一样沉溺在那种危险的“梦境”里?

季昀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温时雨的心湖上,激起惊涛骇浪。他端起水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杯壁上凝结又滑落的水珠。“时雨,”他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也更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温时雨紧绷的神经上,“我们认识也有三个月了。你是个好女孩,真的很好。善良,纯粹,像雨后的栀子花,干净得让人忍不住想呵护。”

温时雨的心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抬起头,撞进季昀那双沉静如湖水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指责,只有一种了然于胸的悲悯,让她瞬间无地自容。

“可是,”季昀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杯壁,“我渐渐发现,无论我多么努力,多么想靠近,我们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看不见的玻璃。我站在外面,看着你,却怎么也走不进你的世界。” 他看着温时雨瞬间煞白的脸,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剖析般的锐利,“你的笑容很美,但笑意很少能到达眼底。我牵你的手,你会有一瞬间的僵硬。甚至…有时候在很安静的时刻,我能感觉到你的心在别处,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在…另一个人身上。”

“季昀,我…” 温时雨急切地想辩解,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知道!他果然都知道了!他看穿了她的伪装,看透了她的挣扎!

巨大的羞耻感和被戳穿的恐慌让她浑身发冷,指尖的冰凉蔓延到四肢百骸。她想否认,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可张开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像样的谎言都编不出来。

在季昀这样清澈的目光下,任何掩饰都显得拙劣可笑。

“嘘,”季昀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打断了她徒劳的挣扎,他的嘴角甚至牵起一个极淡、极温和的弧度,带着一种近乎神性的包容,“别急着否认。感情的事,勉强不来。你的心,它认得回家的路,只是暂时…迷途了。”

他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目光专注地锁住温时雨慌乱的眼睛,声音放得更轻,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往的决然力量:“我很喜欢你,温时雨。你的纯粹,你的敏感,甚至你偶尔的小固执,都让我觉得珍贵。但也正因为喜欢,我才不想…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温时雨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巨大的恐慌让她几乎窒息。

“我不想成为你路上的绊脚石,更不想…” 季昀停顿了一下,那个词清晰地吐出,带着一种残酷的温柔,“…成为你用来逃避或者忘记某个人的‘工具’。”

“工具”两个字,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无比地刺中了温时雨极力掩藏、连自己都不愿深究的隐秘角落。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尖锐的疼痛却压不住心底翻涌而上的巨大酸涩和难堪。利用…是的,她就是在利用他!利用他的温柔做避风港,利用他的存在去对抗陈默留下的空洞和恐惧!她是多么卑劣!

泪水再也无法控制,瞬间冲破了堤坝,汹涌地冲出眼眶,大颗大颗地砸落在深色的桌面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绝望的水渍。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肩膀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为失去季昀而哭?为被他看穿的羞耻而哭?还是为那个像烙印一样刻在灵魂深处、让她痛不欲生又无法摆脱的陈默而哭?巨大的混乱和悲伤将她彻底淹没。

季昀静静地看着她流泪,没有安慰,只是默默的帮她递纸巾。他像一个沉默的港湾,包容着这场因他而起的风暴。直到温时雨的抽泣声渐渐低弱,变成压抑的哽咽,他才再次开口,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引导般的穿透力,直抵温时雨混乱的心底:

“去找他吧,时雨。”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光,劈开了温时雨眼前的混沌,“别再犹豫,别再欺骗自己,也别再…苦了自己。那个真正占据你心房的人,那个能让无意识呼唤的名字…陈老师。去把他找回来,或者…彻底做个了断。”

“陈老师”!

这个名字被季昀如此清晰、如此平静、如此毫无预兆地念出来,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在温时雨的耳边轰然炸响!她猛地抬起泪眼模糊的脸,震惊无比地看向季昀,瞳孔因极度的惊愕而放大。他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是昨天…她在她的车里睡着,然后无意识的呓语被他听见了?还是更早之前,她那些不经意的失神和恍惚让他察觉到了什么?在季昀面前,她感觉自己像一个透明人,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