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笔迹开始颤抖：

「高考成绩出来了，比预期差很多。我想…这也许就是命运吧。我随爸妈去他们工作的城市了…」

一滴泪水落在"命运"二字上，温时雨没有擦拭，任由字迹模糊：

「这三年是我生命中最幸福的时光，尤其是和您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您一次次帮助我，送我礼物开始...我的心就已经陷进去了，我想…我是喜欢你的，无法自拔的那种。」

写到这里，温时雨停下来，把脸埋进双手深呼吸。她从未如此直白地表露心迹，即使是写给永远不会回应的纸页。

「但我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办法站在如此耀眼的你身边，也没有资格向您承诺什么。但我想请求您一件事如果四年后我能变得足够优秀，请允许我回来找您。当然，如果在这四年里，您遇到了喜欢的人，我也会真心祝福您。」

最后一段她写得极慢，每一笔都像在雕刻：

「谢谢您教会我欣赏诗歌的美，也谢谢您让我明白什么是心动的感觉。无论未来如何，您永远是我生命中最特别的人。」

落款时，她犹豫了一下，最终只写下：「爱您的学生 温时雨」

信封好，温时雨在信封上写下陈默的全名，然后轻轻吻了一下封口处。这个幼稚的举动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

一天后，她就要和父母启程去澄江市了。

"小雨，该出发了！"父亲在门外喊道。

温时雨深吸一口气，迅速把写好的信件塞进包里，拎起背包走出房门，没有回头。

---

陈默是第二天上午收到信的。当时他正在办公室整理下学期的教材，苏以宁气喘吁吁地冲进来，把一个米白色信封拍在他桌上。

"温时雨给您的。"她说完就要走。

陈默叫住她："她现在......"

"她和父母去澄江了。"苏以宁的声音带着埋怨，"她本来想亲自交给您的，但..."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陈默一眼，又斩钉截铁的说："她不敢！"

等苏以宁离开，陈默锁上办公室门，才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展开时，他注意到有几处水渍晕开的痕迹，还有几个字的笔迹明显被反复描深过。

读第一遍时，陈默的手指开始微微发抖；读第二遍时，他的目光在"我的心已经陷进去了，我是喜欢你，无法自拔的那种"这句话上停留了足足一分钟；读到第三遍，他突然低笑出声，眼角却有泪光闪动。

这三年来所有的克制、隐忍、自我谴责，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她也是喜欢他的。不是学生对老师的仰慕，而是一个女孩对一个男人的心动。

陈默把信按在胸口，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将写信人的气息留在肺里。然后他仔细地将信重新折好，放进办公室的保险柜里，那里还收藏着她高中三年来的每一份考试卷，还有他们毕业前拍的那张唯一大合照。他知道，从今天开始，等待将成为他生活的主旋律。于是拿出那支刻有“WSY”的钢笔，在合照背面写下“OK”两个字母，这是他对她的承诺。

陈默翻开桌上的日历，在2019年6月20日那个日期上画了一个重重的红圈。四年，他愿意等。不是作为老师等待学生，而是作为一个男人等待他心爱的女孩长大成人。

窗外，初夏的阳光正好，照在陈默微微扬起的嘴角上……

第12章 新生，未知的世界

2015年6月20日，K487次列车，8号车厢。

温时雨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列车启动的瞬间，温时雨感到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死死盯着窗外逐渐后退的站台，仿佛这样就能把澄江市的每一寸景象刻进视网膜。十八年的人生，就这样被硬生生剥离。

父母坐在对面座位小声讨论着租房的事，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她。行李架上，那个印着"澄江大学"字样的崭新行李箱里，装着她十八年人生的全部痕迹。

温时雨从口袋里掏出临走前苏以宁塞给她的属于她和他的唯一合照，照片里，她正歪头认真的看着他。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不争气的眼泪就失控的流了下来。

"小雨，要不要喝点水？"母亲递过来一个保温杯，眼神担忧地扫过女儿红肿的眼睑。

温时雨摇摇头，赶忙将照片翻过去，生怕父母看到。她从书包里拿出一根铅笔，轻轻的写下两个字："等我"。然后小心翼翼的将照片夹在那本《艾略特诗选》里。

一路上，温时雨呆呆的盯着车窗外，一句话也没有。父亲怕这个傻姑娘憋出内伤，推了推温妈妈，示意她去安慰一下。

"小雨，"温妈妈小心的开口，"我知道换了新环境你肯定会不习惯，心里也难受，但是你得给自己时间，等适应了新环境以后，以前的旧人旧事也就淡了，你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刺入温时雨最脆弱的地方。她抬起头，眼眶通红："妈，我怕的就是…被他们都遗忘！"

特别是陈默。这个名字在她舌尖滚过千百遍，却从未敢说出口。

酸涩的情绪就像是打开了某个闸门，温时雨突然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眼泪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她死死咬住下唇不让啜泣声泄出，整个右袖口很快被浸得透湿。

父亲装作没看见，转头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

母亲红着眼眶递来一包纸巾，附身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膝头，“孩子，妈妈知道你舍不得同学和老师，但…人生就是这样，我也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等过段时间，你会有新的老师，也会有新的朋友，你对旧人旧事的感情也就淡了。但如果真的被遗忘了，那也只能说明他们和你没有缘分……”

可是，感情真的会淡吗？

列车驶入隧道，黑暗笼罩了整个车厢。温时雨在这片刻的遮蔽中终于无声地崩溃……所有回忆像玻璃碎片一样扎在心上。

"下一站，澄江市，请乘客做好下车准备。"

广播响起时，温时雨已经擦干了脸。澄江，这座陌生的城市，将成为她另一个新的起点。

跟着父母回到狭小的出租屋内后，温时雨手指微微发抖地拉开背包最里层的拉链，取出那个日记本，写道：2015年6月20日，我彻底离开了你的世界，你，会忘了我吗？

今天是大学学习生涯开始报到的日子，温时雨拖着行李箱，脚步机械地跟在父母身后。耳边是母亲喋喋不休的叮嘱和父亲偶尔的应和，但这些声音似乎都被一层透明的膜隔绝在外，变得模糊而遥远。

澄江大学的医学专业不算差，可她心里却像被挖空了一块，怎么都填不满。

报到手续办得出奇地顺利。

澄江大学的宿舍比温时雨想象的要好。四人间，上床下桌，窗外能看到一小片海。

宿舍门关上的那一刻，温时雨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四张床铺，只有她的已经铺好，其他三位室友还未到来。空荡荡的房间里有尘埃在阳光中跳舞，她站在中央，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般的孤独。

夜色已深。室友们仍未到来，温时雨独自坐在床头，翻开日记本。钢笔在纸上停顿良久，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