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你怎么会......"终于，她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哽咽着攥紧对方的衣襟。

"丫头，我回来了。"那人收紧双臂，声音沙哑，"对不起，我回来得太迟了。"

傅砚修站在原地，指节无意识地攥紧又松开。他从未见过苏怀袖这般失态即便是最悲痛的时刻，她也始终保持着几分克制。眼前这个陌生男人究竟是谁，能让他的妻子如此失控？

他的目光扫过对方的眉眼，心头蓦地划过一丝了悟。

傅砚修站在几步之外，看着妻子紧紧拽着那人的衣袖哭成了泪人。她哭得那么委屈，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思念都倾泻出来。

风掠过，他看着妻子颤抖的背影，终究没有上前打扰。

"袖袖。"过了好一会，他才轻声唤道，声音轻的都快融在风里。

陈知衍闻声抬头，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相接。傅砚修看清了对方通红的眼眶里，那份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心疼。

"丫头。"陈知衍轻叹一声，掌心在她肩上短暂停留，"先去那边歇着，我去给妈上炷香。"

苏怀袖这才抬头，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傅砚修的手静静悬在半空。他伸来的手掌微微向上摊开，像一座永不倒塌的桥，无声诉说着：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她倚在傅砚修身旁，怔怔地望着墓前的身影，喉头发紧，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就在她快要将这些记忆锁进心底最深的抽屉时，陈知衍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了回来。

二十年的光阴在他身上刻下太多痕迹。方才搭在她肩上的那只手粗糙得硌人，指节处布满厚茧，挺拔的脊背带着军人特有的坚毅。此刻他跪在母亲墓前的背影微微佝偻，灰白的鬓角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妈，一走这么多年，小衍对不起您。"他低哑的嗓音像砂纸磨过青石。

苏怀袖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想问的话太多太多，可最终只是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他的轮廓，生怕一眨眼，这个失而复得的哥哥又会消失不见。

苏怀袖转身望向傅砚修，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声音哽咽得几乎破碎："砚修...我的哥哥回来了。"

这句话轻得像一片落叶，却重重地落在傅砚修心上。他太清楚这些年来，他的袖袖是怎样一个人扛着这份孤独。记得苏妈妈离世时，她蜷缩在他怀里，那句"我没有妈妈了"像一把钝刀，日日夜夜磨着他的心。

而现在，陈知衍就站在这里，带着二十年的风霜，却也将那个空缺了太久的位置，严丝合缝地填补完整。傅砚修看着妻子泪眼中重新亮起的光，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有些伤口是真的可以愈合的。

第77章 戏码

陈知衍的突然归来，在傅家掀起了不小的波澜。傅老爷子握着茶杯的手微微发颤，老太太更是红了眼眶，不住地念叨："好啊，这下袖袖总算有娘家人了。"而傅明远一家三口交换的眼神里，则藏着更复杂的欣慰。

从墓园回来后，苏怀袖生怕哥哥再次消失，挺着孕肚亦步亦趋地跟在陈知衍身后。

"哥保证。"陈知衍再次转身时，看到妹妹泛红的眼眶里盛着不安，他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发顶，粗粝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哥这次真的不走了。"直到他第三遍重复这个承诺，才哄的苏怀袖蜷在躺椅上渐渐合上眼睛。陈知衍轻轻为她搭上薄毯，目光扫过她隆起的腹部和小时候如出一辙的睡姿，喉结动了动。

饭桌上，当老太太刚要开口询问这些年的去向时，傅砚修适时地递上一碗热汤，傅明远也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绕开了二十年前那场变故，任由温暖的饭菜香气冲淡那些沉重的往事。

其实早在回程的车上，苏怀袖就抓着他手忍不住追问了这些年的经历。

陈知衍轻描淡写地讲述着，却掩不住眼底的沧桑。

原来当年他确实中枪重伤，在ICU昏迷了整整一个月才捡回条命。

那时他救傅砚修的事迹早已传开，一个血染军装的英雄形象深入人心。可按照当时的情况，上头索性将计就计，对外宣布了他的"牺牲"。

"当时的情况..."陈知衍摩挲着右手腕上那道狰狞的疤痕，苦笑道："让我'死'了反而更有利。"

苏怀袖死死攥着他的衣袖，指甲都快掐进布料里。当年的追悼会办得那样逼真，连骨灰盒都沉甸甸的让人不得不信。可是，他们谁都不知道那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码…

原来当年，陈知衍在营救傅砚修时，意外撞破了对方的全局阴谋。这本该是件好事有他这个特殊身份的证人，将对方一网打尽易如反掌。可傅明远的整个布局才刚刚展开，若当时打草惊蛇，后续的所有计划都将功亏一篑。

当年和傅明远合作的军方也知道这一点，恰逢另一军区发出紧急凋令，军方当机立断，在陈知衍尚在昏迷之际，就对外宣布了他的"牺牲"消息。

那个雨夜，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汽车悄然驶入医院后门，将还未苏醒的他秘密转移到了军方某处隐蔽基地。就连主治医生和傅明远都不知道，那个被宣告死亡的年轻军官，其实正躺在防弹救护车里，沿着另一条生命线疾驰。

那时的陈知衍，眉宇间还带着未褪的青涩，军旅生涯在他身上刻下的印记尚浅。加之背景单纯，正是执行潜伏任务的绝佳人选。

可命运弄人，当他从漫长的昏迷中醒来，记忆竟如白纸般空白。

病床前的神秘人交给他一个牛皮纸袋，里面除了一本伪造的护照外空无一物。"你是我们安插在X国的暗线。"那人压低的声音像把钝刀，在他混沌的意识里刻下新的身份。

第一次执行任务那晚，三角洲的夜风格外凛冽。当他在废弃码头完成交接时，胸腔里翻涌的正义感是那般强烈这让他确信自己骨子里流着的，一定是军人的血。

正是这份直觉，支撑他在那片灰色地带坚守了整整八年。

八年卧底生涯结束，重返军营的陈知衍却像一具空壳。那些浸透在骨子里的痞气，都成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曾经笔挺的军姿如今总不自觉带着几分流气，说话时会下意识冒出几句黑话，就连睡觉时都会突然惊醒，仿佛还在敌营中提防暗算。

归队后的第一个月，他主动走进了军区戒毒所。

急性戒断期的六十个日夜，他像被扔进炼狱。混杂的药性在血管里暴动，冷汗浸透的作训服能拧出水来。最痛苦时，他竟用牙齿生生咬断了三根约束带。

康复训练更是漫长煎熬，曾经能在敌后周旋八年的身躯，如今连五公里越野都跑得踉踉跄跄。

两年后，当他通过各项考核，终于重新穿上笔挺的军装站在军容镜前时，那个挺拔如松的军人身影终于回来了。但记忆仍固执地停留在那八年，像被锁死的保险箱。他不知道自己的故乡在哪个方向，不记得是否有人等他回家，更不会想到在某个墓碑前，他的名字已经孤独地镌刻了整整十个春秋。

命运有时就是这般讽刺。在陈知衍最近一次外勤任务中再次负伤，谁曾想这竟成了转机。

病床上苏醒那刻，破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像个孩子般又哭又笑那个总爱拽着他衣角哭鼻子的小丫头，那个会在刺绣时哼着小调的母亲，这些尘封的画面突然鲜活起来。

可治疗流程将他困在病房整整三十七天，每一天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出院后，当他终于收集到线索，颤抖着点开那段风靡网络的民政宣讲视频时，屏幕里那个温婉的身影让他呼吸一窒。那种刻入骨髓的熟悉感汹涌而来原来这个笑容，早在记忆深处生了根。

可当他急切地进一步查找询问更多信息时，冰冷的结果却给了他当头一棒。那个会在清晨给他熬小米粥的母亲，那个总在院门口张望的身影，如今只剩一方冷冰冰的墓碑。

视频里妹妹眼角眉梢的神韵与母亲那么相似，可他却永远错过了见母亲最后一面的机会。

第78章 又见林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