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看,我妈爱看,偶尔随便看一眼,这歌还挺不错的。”陈淮越语气更平静。
剑拔弩张的气氛忽然就这么结束了,林希微更觉疲惫,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她不想去陈淮越的家里,她现在很困,只想好好地睡个觉,补充一些精力。
“你靠边停一下,我坐公交回家。”她看见了不远处的公交站,过一会就要来一辆会路过他们尾厝村的巴士。
陈淮越没再说什么,把车子靠边停,林希微下了车,连声再见都没同他说,她站在公交站静静地发了会呆,没过一会,巴士来了,她爬上车,在钱包里翻找五角钱。
她身后却忽然伸出一双修长的手,抽走了一元的纸币,先她一步递给了售票员,说道:“两个人。”
售票员麻利地撕了两张票,吆喝道:“好,两位,快点往后走。”
林希微要回头,陈淮越却按住了她的肩膀,半搂着她往位置上走,提醒她:“后面还有人要上车呢,你堵在这多不好。”
两人并排坐了下来,林希微靠着窗户,问他:“你上来干什么?”
“坐公交。”陈淮越竟然笑了。
“这条公交线会经过你家吗?”
“不会。”
“你花了我五角钱。”
“那林律师,多谢你请我坐公交。”
林希微眼皮都要撑不起来了,眼下的青黑格外明显,她不想再说话了,手托着下巴沉默地看着窗外,巴士还没启动,她的眼前就开始晕开一圈圈的午后微光,她慢慢地闭上了眼,头用椅背支撑着,暖暖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斜照在她的脸上。
陈淮越在鹭城没怎么坐过公交,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陪林希微坐,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如此疲惫的模样,妆容都掩盖不住她的黑眼圈,眼睛里也都是隐隐的血丝,好像很久都没睡一个整觉了。
巴士摇摇晃晃,她的头也跟着一点一点的,但他根本没想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否则她要是被吵醒了,还要用那种冷漠嫌弃的眼神看他。
每到一个站点,售票员都会大声播报站名,吆喝着到站乘客快下车。
但林希微好似完全听不到,连眼皮都不曾颤动,睡得又稳又香,没过多久,巴士就到了尾厝村。
陈淮越不怎么有诚意地开口:“林律师,你家到了。”
声音不大不小。
他又重复了遍:“林律师,你家到了……”
林希微没有反应,巴士又重新启动,错过了尾厝站,继续开往终点,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安静,巴士的终点是浮屿海岸,轮渡码头波光粼粼,白色的木帆船在蓝色海面上轻轻摇晃。
“到终点站了,欸?你们两个怎么还没下车,到站了!”
林希微感觉自己睡了好漫长的一觉,梦里是一片纯白,她好像置身在小时候睡的摇篮里,爸爸一边给她扇风驱蚊,一边在批改学生的卷子,等她睡得昏昏沉沉,爸爸怕她午睡太久会累,就会耐心地哄她起床。
“希宝,希宝……”
林希微睁开了眼,睫毛轻轻地颤动着,倦意还在,她迟钝地应了一声,茫然地盯着面前的陈淮越,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陈淮越笑了下:“下车。”
林希微跟在了他身后,巴士无情地开走,潮热的海风吹她脸上,午后的阳光将沙滩染色,出岛的小火车“哐哐哐”地冒着黑烟,亮晶晶的海水里还有几个人刚入水游泳。
“陈淮越!”
“怎么了?”
“我们怎么到终点站了?”
“你错过站了。”
“你怎么不叫我?”
陈淮越理直气壮:“我叫了,你睡得跟小猪一样,你要是想冤枉我,我也没别的办法,只怪我今天没带录音机,我下次见你,会带上录像机的,让你自己看看你睡成什么样子,你流口水了。”
“我不会流口水。”
“你流了,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睡觉的样子。”
林希微刚睡醒,她气急败坏:“那我也见过你睡觉,你不仅流口水,你还会推人抱人……”
陈淮越笑出声:“抱的是你,对吧?”
林希微耳朵有点发烫,才发现她现在是睡昏头了,在胡说八道,她不想说话了,扫了眼手表,打算直接回去,但走到站牌那,才发现下一班车在一小时后,这附近一辆出租车都没看见。
“陈总,你还挺会害人的。”
“林律师,你也挺会冤枉人的,要是我没跟你上公交车,你现在是一个人在终点站等车。”
午后的海面格外平静,但偶尔也会有小小的浪花打在岸边。
林希微坐在沙滩上,放松地伸长了腿,吸着菠萝汽水,陈淮越也坐在了她的身边,他喝的是矿泉水,两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享受着这看海的放松时刻。
“你上次问钟程找我,想说什么事?”
“没事了。”
“你想做楼花按揭?”
“嗯,但白鹭花园卖得挺好,现在赶流程也不合适了,我也没把握能说服银行,我还没做好准备工作,就先这样吧,我等下一个项目,这一年马上就要结束了。”
是啊,这是 1994 年的最后一个月。
巴士站快要到尾厝村时,林希微叮嘱道:“陈总,你等会别错过站了,你在中山那里下车,你刚刚的车就停在那。”
陈淮越“嗯”了一声:“今天谢谢你请我坐公交看海了,下次我请你去我家看电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