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明雪慌张了起来，拽着林希微的手：“那个……希微，我只是跟你师兄吵架了，你，你别点这种男的呀……我只是来喝酒的……”

林希微一开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

康明雪正襟危坐，后背挺直，尽管两颊绯红，眼前人影重叠，却一脸正色：“大好时代，你怎么能出来做这个？这是不对的，你会开车吗，会打字吗？我们律所需要一个助理。”

钟程一头雾水，正巧身旁一个穿金戴银的富婆搂着年轻的英俊哥亲亲密密地走了过去，他随意扫了一眼，就又听康明雪道：“你不要羡慕，这是不对的。”

钟程福至心灵，气冲头顶：“我又不是卖的！”

林希微忍不住笑，她喝了点酒就会比平日放松，她靠着沙发背，抬头去寻刚走过来的陈淮越，在迪厅，钟程在，他在，他还低头朝着她笑：“林律师，酒量不错。”

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以为还在三年前，他们还在一起，她喝完酒就等他背她回去，他会先朝她伸出手，等着她心甘情愿地交出她自己，可是现在不能这样了，他们已经分手了，她回过神，假装镇定地收回了手，指尖却被玫瑰的刺扎了一下，她下意识想喊陈淮越的名字，又及时收住。

她从小就习惯坚强，在家做饭、做家务，但和陈淮越在一起的她，却惯会撒娇，还反骨一样，从不下厨，她已经当够了老妈子，才不要恋爱还如此自虐。

陈淮越拿了张纸走到她身边，不由分说攥住她的手，拿纸按住她渗透出来的血。

钟程倒气：“血都干了，浪费纸，别做作了你们俩。”

一旁的康明雪已经睁不开眼了，她难受地蜷缩起，靠在了林希微的身上，说道：“希微，我想回家。”

杨兴亮着急地在家楼下走来走去，他不能回家，不然他要怎么跟他妈妈说明雪去了哪里，他也的确不知道明雪的行踪，这林希微穷鬼一个，连个 call 机都不买，一离开律所就失联，他恨得牙痒痒，又觉明雪这样闹，定少不了林希微的煽风点火。

等陈淮越的车停在他面前，再一眼瞥见两男两女的身影，他心猛地一坠。

“明雪！”他很少见到康明雪喝醉，她总是有分寸，温柔体贴。

杨兴亮跑了过去，把康明雪搂到了自己的怀中，他闻到了她身上浓重的酒精味，再看她现下醉醺醺的狼狈样，哪里还有半分像他太太？

可他连发火都不能。

因为他认出了陈淮越和钟程，挤出笑打了招呼，最终还是没忍住，瞪了林希微一眼，大意就是明天你死定了。

杨兴亮带走了康明雪，没走出几步就控制不住脾气。

“你看你有个女人样么？等下妈妈骂你，我可不帮你了。”

……

陈淮越和钟程又送林希微回家，林希微坐在后座，静静地看着窗外，陷入沉思，眉间有隐隐的烦躁。

钟程忽然开口：“你入伙夫妻店，你也是够莽的。”

林希微没接话。

陈淮越给了不同的意见：“不好说，很多企业都是夫妻做起来的，一样做得风生水起，夫妻店不是关键，关键是那对夫妻如何。”

“说的也是，反正利益至上林希微不会吃亏的。”钟程从副驾驶转过身，“你刚刚不劝你那朋友，是不是就是怕利益受损，要是得罪了你们的杨主任，林律师，你工作就没了吧？”

林希微回过头，对他露出了微笑：“是吗？那钟总可要小心了。”她现在心情有点烦躁， 一身反骨，“听说钟总刚投资了一个茶厂，还没找法律顾问吧，钟总，钟总……”

钟程听到她的语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直言他要被恶心得跳窗了。

陈淮越没有出声，他从后视镜里看到靠着车窗坐的林希微，好像看到了几年前刚和他在一起的她，每次聚会，她和钟程都会互看不顺眼。

林希微下了车，又是那个客气礼貌的林律师，她露出微笑：“陈总，钟总，谢谢你们送我回来，我们几天后见。”

陈淮越和她的目光碰了碰，也很生疏：“下次见。”

巷子口站着林玉梅，她本来是出来扔垃圾的，看见二女儿从四个轮子上下来，连忙躲了起来，再撞见就有点尴尬了。

林希微没说什么，只道：“给我吧，我去扔。”

林玉梅藏不住话，跟在林希微身后好一会，还是问：“是你哥说的你男朋友吗？”

“早分手了。”

“怎么分手的？是不是你哥害的？你们什么都不跟我说，急死我了，你哥当时是不是找人要钱了？你嫂子……”

林希微深呼吸：“没有，是我和他条件差距太大了。”

林玉梅呸了声：“他嫌弃我们家穷？有钱了不起？哎……有钱是了不起。要是你爸还活着，时间再倒回几十年，他们这些华侨都是高攀了我们家的好成分！”她说着又有点难过了，骂起这短命的死那么早做什么，儿女都跟着受累。

没有喝酒的陈淮越又得任劳任怨地送钟程回去。

钟程下了车，没走两步，又回头俯身凑近车窗：“阿越，你该不会是想追回她吧？”

陈淮越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你要真不喜欢她，今晚通知我做什么？”

钟程轻哼：“我以为她要去潇洒呢，我兄弟还在为情所困呢。”

“我没有为情所困。”陈淮越声音很淡。

“嗯？”

“我只是觉得，结束得太突然了。”再晚一点，或许他就没那么喜欢她了。

陈淮越住的公寓里还有很多林希微留下的痕迹，他太忙了，还没空找人重新收拾装修公寓。他卧室的柜子里还留有他们的合照和恋爱纪念物。90 年他们去大梦山看熊猫姑娘巴斯，还买了吉祥物盼盼玩偶，那一年他们第一次一起去电影院，看的是《妈妈再爱我一次》，他全程没看进去，只顾着给她擦泪，91 年除夕巴斯戴着眼镜上了春晚，她也戴着眼镜跟他在鹭江边散步，留下拍立得照。

91 年她说她想出国，但她并不占优势。

司法局更倾向于外派法学硕士或者语言学校的人才出去留学，她只本科毕业，纵然大学期间英语成绩不差，但英语水平的确不符合出国标准，她家经济条件不好，年轻未婚，又是本省敏感户口，很容易被怀疑有重大移民倾向而拒签，她那个大哥当时也不省心，失业两年，闹着要钱。

钟程最气的点就在这，若没有陈淮越的帮忙，林希微至少要多等几年才有机会出国。

钟程看着那张两人在香港拥抱的照片，气从鼻孔出：“91 年！当时工程那么忙，你突然跑去香港一周，原来真的是去见林希微，你送她去香港上语言班是不是！还拍了这么多照片。”

钟程并不傻，这些照片里的林希微都特别主动，不是抱着陈淮越的腰，就是贴在他脸侧亲，甜蜜的爱意从镜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