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微作势安抚他破碎的心，好像她真的对感情游刃有余。

事实却是，刚分手的时候，她整夜整夜地失眠，不得不又重新依赖安眠药，可她连伤心的时间都没有，她的健康、学业和金钱都不允许她继续受困于一段已经喊了结束的感情里，她只有一年多一点的时间，华侨办替她出了几万美元的学费和往返两万多人民币的机票，她要以优秀的成绩毕业，还要在纽约找到实习，学习国际大所的运营模式。

入睡前两人去洗手间洗漱，林希微殷勤地给陈淮越拿漱口杯和牙刷，两人这几个月都没什么时间见面，她从镜中发现他眼下也有和她一样的淡淡青黑。

他们在镜中看着彼此，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最近辛苦了，陈老板。”

“林律师需要好好放松休息一下。”

陈淮越卧室的浴室里有个很大的浴缸，他带着她躺在温热的水流中，她很坦诚地说她很累，不想动，所以只能让嘴硬的陈总来完成这个愉悦且松弛的活动。

事毕后，林希微昏昏欲睡，还强撑着帮他吹干了头发，最后他给她吹发的时候，她抱着他劲痩的腰，靠在他胸口，闭上了眼。

“希微。”

“嗯？”

“有没有想我？”老生常谈。

“很想。”这是真心话，“收到你在电视台的元宵祝福时，就很想很想像现在这样，一转身就能抱住你。”

他把她抱上了床，还有很多话想聊，但两人都太累了，尤其是希微，创所后的第一年，她做了太多项目，压力比其他人都大。

卧室的顶灯还没关，直直地照在林希微的眼皮上，她翻了个身，埋头在他胸膛，轻声道：“眼睛刺疼。”

“什么？”

她声音含糊：“你快去关灯，我最近干眼症又开始了，以前留学时候得的……压力大，就容易复发。”

陈淮越眼皮一跳，瞬间就想起了当时他看见的李从周和希微，他下意识要问：“李从周……”又觉得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他伸手关了灯，他当时又做了什么事？

“他照顾过你是吗？”这时候又庆幸，还好当时有李从周帮忙。

他闭上了眼，好一会，又不甘地睁开眼，在黑暗中盯着她的睡颜，循循善诱：“报恩以身相许太老土了，知道吗？我们在心里记得李从周的恩情就好了……嗯，你不说话，看来你默认了。”

……

对于林希微来说，一整个 1996 年，就是忙碌、沮丧和崩溃交织的日子，因为她一个人要顶着三个板块前进，律所的管理、房地产法律服务的推进和资本市场业务的开拓，她分身乏术，看似蓬勃发展，但三个板块都很混乱。

连思泽和倪知禾的意见不同，开合伙人会议时，总能吵得不可开交。

连思泽说：“我知道做上市和并购很好，可是我们没有这个精力，一个项目下去，就要花个一两年，你们鹭贸才签了多少钱？60 万。”

倪知禾的确是低价签的，为的是先积累项目经验。

她说：“北城很多律所，四年前接第一个境外项目，只收 15 万，倒贴钱都要做。”

连思泽：“那鹭贸签合同了就好好做，轧钢厂你们也在追，我们能做得下吗？总不能所有人都去做资本市场吧，我们现在最赚钱的项目还是房地产，希微去年说过，她会跟我做房地产法律服务一条龙，从开发到最后的物业，可是现在呢，我们的房地产项目都被人挖走多少，人才流失多少？”

倪知禾说：“房地产创收多，是因为单元多，楼盘多，可是房地产的大多数业务，是重复性工作，不具有特殊性，太容易被其他律所取代了，未来能赚钱的项目一定是资本市场。”

连思泽再好的脾气都愤怒了起来：“倪律师，你的意思是不做房地产了吗？你没收益的时候，都是房地产业务在养着你。”

林希微让两人都冷静一下，她说：“知禾，要不，轧钢厂那边先放下吧，轧钢厂要求我或者你，至少要有一名合伙人层面的律师派驻现场，我们人手不够，就算招人……”

倪知禾不愿意：“难道就放弃国企股改上市吗？希微，我们已经比别人晚进场了。”

第61章 心潮澎湃

林希微在连思泽愤怒到顶点，即将说出“拆伙”之前，掐住了他的两腮，捏来捏去，不许他说话。

她脸上扯起灿烂的笑容，明明疲惫至极，却展露出能量旺盛的模样，她大包大揽道：“我们都做，思泽，知禾，如果到一月份还这样，我们再想办法精简业务。”

可到了午饭时间，两人都争着要跟林希微吃饭，于是，又是三人买了特香鸡和可乐，在会议室里一边吃炸鸡一边吵。

倪知禾气上头了，掰了个鸡腿塞进连思泽的嘴巴里，烫得连思泽“嗷嗷嗷”惨叫。

倪知禾说：“你就是现在退伙，也不能阻止我接轧钢项目。”

连思泽：“你你你怎么不退伙？你要考虑现实啊，这半年多来，我们招了多少人，刚培训会卖房，没多久就被挖走了。”

倪知禾：“那你反思你自己啊，你留不住人，我们已经开到 1500 的起薪了，够可以了，杨兴亮开 2000，他有钱我们有钱吗？”

连思泽咬了口鸡腿肉：“有啊，只要我们都做楼花按揭，一年几百万不是问题。”

倪知禾说话很不客气：“能做几年？有技术上的专业性吗？”

连思泽语噎，只好忍气道：“希微，你说话啊！”

两双眼睛又齐齐冒着火焰看向了林希微。

林希微毫无头绪，但她认可倪知禾的想法，只是她一人累死的话，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做起来。

“思泽，房地产业务我们一起想个转型的方向，我知道他们跳槽去兴明，让你很生气，但避免被取代，的确需要有独特的技术专业性。知禾，轧钢厂我们也一起做，只不过，我们一个步子也不能迈太大。”

一番左右逢源的空话，算是平息了两人表面的战争。

但倪知禾一直想拿着鞭子抽打、赶着连思泽前进，他们都在外面忙，偶尔回到律所，看见连思泽还有好一部分手稿，需要打字秘书帮他录入电脑，再打印出来，就忍不住嘲讽：“因为你打字太慢，在这里就耽误了多少时间，连律师，因特耐特网都有了。”

连思泽已经报名了新的计算机班，但嘴上依旧道：“反正我们省没有，至少几年内都会继续用传真机。”

他继续准备立达所的“用工信息”，提供给鹭大的毕业生，但他发现电脑系统好像坏了，偏偏负责计算机的付帆今天不在。

倪知禾把律所订的《China Daily》、《英语学习》等报纸、杂志放在连思泽的桌子上，看见他桌面上还有黑白 DOS 操作系统的书，直接拿了两本 Win95 和 Lotus 组件的英文用户指导册给他。

等连思泽看到倪知禾还会硬盘对拷重装系统，只剩下了羞愧和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