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青闻言丹凤眸子微微眯开一丝缝隙,门外大雪已经将女人的膝盖没过半尺,飞雪迷茫中她的表情看上去苍白又寂静。这一刻他又想起昨夜撑伞等在院外时看到的风景似一朵娇俏寒梅半倚窗门,那清濯眼神里装着的全然都是他,她对他那般专注、好奇而彷徨……简直难以与夜里头那个蜜-水-儿四-溢、嘤嘤-娇切的狐媚作比。
罢,左右女人都是身外之物,又何必为她伤了他的利益?
才有些恍惚的心思便又冷漠下来,凝着冷峻眉峰道:“你亲自去孟府跑上一趟,便说她病了,改日再去府上拜访。”
又道:“让她去院外头跪着,爷不想看到她。”
“诶诶,奴才这就去”晓得少爷这是让步了,魏五眼里泛着光,这可是头一回呢。
只才颠着腿儿去到门外,又呼啦啦跑了进来:“完了完了,少奶奶不见了!”
问桂婆子:“桂婆子,你刚才可见着少奶奶了?”
桂婆子端着药罐才进屋,闻言腿都没打弯儿,一嗓子就嚎去水井边:“妈呀,怕不是落进去了!我说那丫头今天唱歌儿的时候,怎么就一劲盯着水井看!快快,还不快让人拿棍子来搅搅!”
她的嗓子粗噶,一嗓子嚎醒了后院打盹的小厮,一群小伙子儿一骨碌全拢了过来。
这阵势,魏五也慌张了:乖乖,这眼看都要过年的,再死个奶奶,二少爷的屋子怕是一辈子也没女人再敢嫁进来了。
魏五很着急,忙叫几个小厮扛来晾衣杆,一竿子插-进了水底下:“赶紧儿的捞捞!我说刚才那曲子怎的那么凉飕飕……这大雪天的,阿弥陀佛,可怜哀哉……”
然而搅了好几圈儿,那井水里依然空空,连只鞋儿都没有。
魏五哭丧着脸回屋:“完了,完了,少奶奶不见了!”
沈砚青执棋的指尖一顿,凝眉往门外看去,那院中果然空空,只一件牡丹绣花小袄落在地上……呵,只这一瞬不看她,她便消失了么?
“女人都是易变的,没有什么迈不过去。下回可不再要这样了。”女人低柔的嗓音又在耳畔响起。
原来她一早就做了准备不是么?好个狠妇,竟这样破坏他的好事。
沈砚青俊容上浮出一抹冷笑:“慌甚么?那样的女人,哪里舍得轻易去死,怕是她早已经到了门口罢。”
第15章 弄酥儿
“呼,呼”
青石窄巷里寒风肆无忌惮地乱串,耳畔风声凛冽,小桃红只是没命地往前跑。
脑海中一会儿是张二婶子的喋喋不休:“即便二少爷死了,他若不放你,到死你也离不了这座宅子!”
一会儿是凤萧满身的血污:“给我三年,等我三年,三年我必定前去找你!”
一会儿又变作沈砚青冰冷肆意的掠夺,还有被他褪下双臀的碎花小裤……乱糟糟,双目晕眩,只剩下前方那道敞开的窄小红门。
跑吧,跑出那道门,不管是生是死她都认命了!
好在大雪纷飞,那红木小门边无甚闲人,只一个彪行大汉在不远处的小亭里烤火喝酒,眼睛不时往这边扫射。
小桃红裹紧身上的青灰大袄,吸了口冷气,努力逼迫自己若无其事的向门边走去。
“诶,你站住”忽然有人在身后拍了一掌,吓得她本就虚浮的双腿差点儿软下地去。
万念俱灰地回头看,却原来是一个陌生的小奴才,跺着脚,手上提一个小箱子:“把这个顺路给秋老大夫带去,人才刚走,你追得快些还来得及!”见小桃红穿的朴素,只当她是哪个家丁新娶的小嫂子,把药箱子一放,指了个方向就偷懒跑走了。
小桃红差点儿都要跪下来谢他。
果然才走到小门边上,那个彪形大汉便刷刷地踏雪过来:“嫂子去哪里?”粗噶的嗓音,一股子凶腔。
小桃红心口怦怦剧跳,暗暗掐着掌心,逼自己言语如常:“老太太让给秋老大夫送箱子,晚了怕来不及。”声音很小,怕被人听出口音,还不敢抬头。
那彪汉叫奎七,一双酒醉的眼睛将小桃红上下好一番打量,末了在她臀儿上狠狠掐了一把,大步走开:“哪个天煞的这样福气,瞧这妞,屁股软得都能掐出水水儿来!”
那手指糙狠,痛得小桃红牙齿打颤,却来不及计较。听见巷子里隐约传来阵阵跑步声,赶紧福一福身子:“谢大哥。”
一出门,便将药箱子扔开,没命儿地跑起来。
一截清幽的窄巷跑出去就是大街,那街上积雪皑皑,秃顶老树上挂满串串冰棱儿,三两个小贩在路边摆着馄饨酒食,肉香扑鼻而来,勾得人越发饥寒交加。小桃红咽了咽口水,只是凭着记忆向城门口方向飞奔。
好容易一辆破旧的驴板车慢悠悠行过来,满车的大白菜,车头坐着一对六十开外的老夫妻。
小桃红冲上去,抱着车辕就要跪下:“大婶子,大伯,载上我一程吧!”
老夫妻俩互相打量,那老汉毕竟心软,听小桃红言语萋惶,便一鞭子挥下去,驴车速度慢下来:“迂”
“姑娘什么事?”老婆子狐疑地打量着小桃红。
“出城,求大婶大伯行行好带上一程吧!...我、我不白坐,我给你们首饰!”小桃红仓惶拔下头上的钗子与手镯,一股脑儿往二人跟前送去。
那老婆子却不肯接,因见小桃红虽衣裳灰旧,却肤白唇红,又一副外乡口音,只当她是妓院里才逃出来的小雏儿,便冷着心肠催促道:“老头子,快走,别参合那红街上的囫囵事。”
老汉才生出点可怜,只一想到那红街上杀人不眨眼的打手,末了只得长叹一口气:“不是不想救姑娘,实在是救不起啊,小老儿还没活够哎。”狠狠心将小桃红的双手从车辕上掰开,一鞭子赶车走了。
“咚”小桃红钝地栽倒在地上。
“迂”身后一辆马车猛然刹住车,一个二十来岁的黑衣车夫探出头来:“不要命了吗?还不快给我让开!”
小桃红眼睛一亮,又不甘心地冲上去求救。
那车夫却似并不意外,也不正眼看她,只冷着嗓子问车里:“爷,你看……?”
“嗯。”青篷车厢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
车夫这才将门帘打开。
“谢大哥大恩大德!”小桃红一连鞠了三个躬。
只一掀开帘子,却兀地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