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黛没有回答,她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人,她是一个最受不了欺骗的人,趁着阮千致松手的空档,她一个转身,拉着箱子就出了门口,带上门,消失。
下楼。
灯光微暗。
这是梅黛人生当中第一次为了一个男人流泪,这让她明白:最是爱情使人伤。
这是梅黛二十七年的岁月里第一次觉得委屈,委屈得心疼。
这是梅黛第一次见识到爱情的力量,是的,就她这样薄浅的修行还远远敌不过这种东西带来的一点点小伤。
这是梅黛第一次的爱情糟糕透顶的爱情。
阮千致站在门口良久良久,忽然想到李若琳说的一句话,“……你这个想爱而不敢爱的可怜虫……”是的,他是可怜虫。当他知道李若琳已经知道梅黛的存在甚至去找过她之后,他就不敢再爱了,他让她走,他庆幸,还好没有山盟海誓,还好没有海枯石烂,还好没有意乱情迷,还好……还能控制。
可是,心里撕开了一个口子,有一股无边无际的风吹得那块地方凉飕飕的。也就在这个时候,阮千致陡然明白:他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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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妃从云南回来的时候听关沫言说了梅黛的事情,二话不说就在一个炎热的中午把梅黛从她那死气沉沉的办公室拉了出来,带到一间特别有风味的小餐馆后,又把极其机械的梅黛按下。
“我看你这样子,八成儿是丢魂了。”看梅黛的样子,邵妃有些心疼,但语气里一点也不想给她安慰,“你十七岁的时候犯傻我可以认为你是天真不成熟,可是现在你二十七岁了,你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就混到这样一副死样子么?”
“如果你把我拉来是要教训我,那我还是走吧。”梅黛说罢就要起身,又被邵妃大力地按下。
“梅黛。你说你一生龙活虎老姑娘也就只有生龙活虎这一点还算得上是魅力了,这样鬼气森森的是要去吓死谁啊?不就一破男人么?几个吻就把迷成这样儿了,你还有没有出息?”邵妃越说越生气:梅黛没开情窍的时候她担心她嫁不出去,梅黛开了情窍吧,她又担心她受伤。邵妃常常自嘲地想,梅母都不一定活得比她累,可她没办法,碰上梅黛这么个大傻子她就没办法。
“我真没出息。”梅黛有气无力地说,她忽然想起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有一个玩得很好的女生跟她说过一句话: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最大的打击就是失恋,而被甩更是对自己最深刻最严重的否定。梅黛此时此刻完完全全明白这句话,只是她还更惨,因为她根本连被甩都算不上。
“姓梅的!我算看透你了,你就是一个纯种白痴,不带杂交的。”
“邵妃,你说话能好听点么?”梅黛有些不满这样的评价,因为这骂的内容里还顺便搭上了她的父母。
邵妃笑了,这女人还是有自尊心的,有自尊心就证明有救,“姐姐告诉你一方法尽快摆脱这种要死不活的心情,你要不要听?”邵妃端着茶杯时刻注意着梅黛的表情。
果然,梅黛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抬头,她问,“什么办法?”
“你听我安排就好了。”
结果,当天晚上,邵妃就把梅黛带到了一家著名的酒吧。用邵妃的话来说:酒吧这种地方虽然人蛇混杂,但绝对是一个钓凯子的好地方。
“你不许喝酒,只需要搭讪就好。”进酒吧前,邵妃严肃地吩咐梅黛。
某梅同学瑟瑟地点头,事实上她一直在琢磨着怎么逃离这地方。说放开很轻松,可是,真做起来太折煞人了。就她这老胳膊老腿儿,不是被杂糅的DJ曲磨掉耳朵就是被往来的红男绿女淹掉眼睛,再就是被那里五颜六色的酒迷了心智,回家没准儿就被梅母大卸八块。
关于和阮千致已经分开的事,梅黛还没有告诉梅母。可是,在那小单元房的街坊四邻,卖菜的、卖早点的、干洗店的……基本都知道梅黛傍了一个大款,而且还是长的特别好看的大款。在这样的舆论压力下,梅黛每天都如履薄冰,深怕被人发现她已经被大款“甩”了。
所以,这样的压力也成为她今天硬着头皮跟在邵妃后面的最大原因。
“喂,你别到了这儿又想溜吧?梅黛,我算看透你了。以后你要死要活可别找我。”邵妃假意生气要走,梅黛只能没脸没皮地上前拉住,咬了咬牙,“带我进去吧。”
梅黛当时的打扮基本是这样:未着寸妆的素脸,一条绛红色的连衣裙,一双黑色小高跟鞋,一个球状的发髻十分非主流的扎歪了。
可是,就是这样一张脸,倒是在进酒吧的那一瞬间引起了一众的围观。梅黛听见有人在对自己吹口哨,刚想喜滋滋的以为自己挺有姿色,那边又有人说,“这年头,打扮成这样的女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这句“到底是干什么的”让梅黛顿时怨念四起,摆弄好眉毛就朝声源处“唰唰”的杀去:好家伙,坐那一堆的西装革履男人们正促狭地对着她笑,灯光太暗,她看不清楚那几人的长相,但她听见刚刚那声音继续问,“小姐,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么?”
一众笑声。
梅黛有些窘,本想骂回去,邵妃却抢先一步,“喝你们的酒吧,别见着雌的就扑。说话稳重些,也算对得起你们那身楚楚衣冠。”
又是一阵哄笑。
梅黛觉得更窘了,邵妃豪迈地拉过梅黛,“梅黛,姐姐现在给你个机会。”
“什么机会?”
“你现在过去,把那些衣冠禽兽骂一顿,对了,你可以把他们当阮千致来骂,那样我会相信你还有救。”
“真……真要去?”
“这是你摆脱现在这副鬼样子的第一步。”
梅黛迟疑了一阵,然后在心底用力地鼓励了一下自己,接着,她转身,朝那群男人中间走去,站定,找好一个虚空的焦点,目不斜视……
她有些害怕,平常那如簧的巧舌到了这个时候居然一点用场都没能派上。就在她准备打退堂鼓时,有个人这样问,“梅黛?”
梅黛在那一刹那几乎是条件反射式的寻找到了声源处,酒吧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在那个位置,梅黛看得很清楚,那是她的顶头上司敬理。
敬理原来平时不戴眼镜,至少此刻没戴。他穿着很有格调的西装,端着一杯酒正微带笑意地看着她。
“敬……敬总。”梅黛弱弱地打招呼,在这样的场景下全然没了士气。
“穿成这样来酒吧装嫩,梅黛小姐总是这么有创意。”敬理语毕,周围的几个看起来也同样像富家公子的男人们便开始起哄,还有人大声地猜测梅黛的年纪,三围……
梅黛想拔脚就走,邵妃却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然后,梅黛听见邵妃用十分地道而又标准的粗话对着敬理就是一顿臭骂:“!@@¥¥*%)¥(%……”
梅黛看见敬理的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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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妃原本是说不让梅黛喝酒的,可是,由于邵妃出众的长相,总是不断有陌生男人过来搭讪,而好沾花惹草的邵妃也一直来者不拒,是个男人就神聊滥侃。
梅黛忽然觉得落寞,想也没想,抬起邵妃的酒杯就猛灌了一口,接下来,在邵妃的严重失职下,梅黛的一口逐渐变成了一杯,一瓶,最后,她干脆醉倒在了吧台上,和某年某月某男遭遇完全相同。
邵妃发现醉倒的梅黛时,当即想到的就是要赶紧把她送回去。好不容易把梅黛拖到了酒吧停车场处时,邵妃看到了一幕让她怔愣当场的情景:她的丈夫黎尚搭着一个女人走进了酒吧。
在那一刹那,邵妃只觉得天昏地暗。再也顾不得送不送梅黛回家了,把梅黛放进她的车里后,邵妃就差没卷起袖子跟过去。在云南她就深深地发现了黎尚十分不对劲,可那时,她选择相信他,相信一直要她相信他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