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就只回复消息吗?”季岩问。
温永宁继续拿起手柄,无所谓地嗯了一声。
“倒是你,”温永宁道,“不用跟你家里人拜年吗?”
“不用,他们不会介意的。”
季岩仍旧靠着温永宁,看他玩游戏,窗外的烟花声渐响,热闹得很。客厅灯开得暗,游戏屏幕的灯忽亮忽暗,游戏音效的声音很小,他看温永宁不停地失误,视线就从屏幕中移到温永宁的脸上。
从温永宁皱蹙的眉头就能看出此时他的心情并不十分美丽,他紧咬着下唇,嘴唇水润又饱满,是很适合亲吻的形状。
季岩有些漫不经心了,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温永宁时的心情了,那是他平淡无常的日子中,随意而平凡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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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外:温永宁,被狗追】
季岩上大二那一年的暑假,曾经被他父亲关在外婆家一段时间,拿走了他的手机及其它通讯工具,让他在那栋建在幽静处的别墅里反省。
原因是季岩夜不归宿,泡夜店,打架,甚至跟着狐朋狗友去飙车玩命。
他被锁在了妈妈小时候住过的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自己的手,那上面有他玩车时擦伤的痕迹。
那是一段难挨的时光,那间房子没有任何可供他消遣的东西,只有一扇面向道路的窗户,那是他可消磨时间的唯一办法。
于是他一天都扒在窗户边,看阳光从明媚变得沉郁,蝉鸣从尖锐再到消失,天空从瓦蓝变得璀璨,但他仍旧无聊。
日复一日,连经过别墅的行人都少之又少。就在季岩觉得自己或许该换种方式消磨时间时,他平淡的日子突然惊起了波澜。
那天星期一,早晨,阳光明媚,行人稀少,因此一位背着书包小跑着出现在那条小道上的学生异常显眼,更何况在此之前,季岩从没见过这个人,长得非常漂亮,刚过耳的短发和身高来判定这应该是个男孩。书包沉重,穿着规矩的夏季校服,暑假就开学,可能是个高三生,长得那么好看,肯定背着老师偷偷谈恋爱,成绩应该一般吧,季岩心里不负责任地推测。
起先季岩只是对新出现的同龄人――差一两岁也算是同龄吧――的好奇,才让他格外注意这个男生。第二天,他曾尝试将注意力放在别的什么地方,比如他请求外婆给他送来了一本书,但漫长的时间不可能一直花费在一本书之中,暮色降临时,他站在窗口,刚好看见了放学回家的男生,男生漫无目的地踢着脚下的一颗石子,一边踢一边走,看起来天真又活泼。
季岩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停留在男生的脸,以及笔直又白皙的腿上,他忽然感到了一些兴奋的情绪,与他飙车快速飞驰时体验到的心情有些异曲同工,奇妙的情绪体验让季岩有了兴趣继续观察这位男生。
几天过去,他基本摸清这个男生的路线。
早上7点左右男生就会路过这栋别墅,他不会停留,可能怕迟到,一般都会小跑;晚上6点半左右,男生会从学校回家,路过别墅的时候,脚步会放轻,这时他比较放松,走得慢吞吞的。
一天就只能见到两次,遇上周末可能还见不到,季岩有些不满地想。
可是随即一想,见不到就见不到了,有什么可不满的。难道是这人长得好看?可是好看的人他见得还算少吗,哦,季岩面无表情地想,那只能说这人长得好看又对他胃口了。
于是,窗外的人无知无觉,窗内的人则天天站在窗户边看他。
每一天都看。
看过他安静地走路回家,也看过他弯腰拽走鲜花,看过他捧着英语书背诵,还看过他拿着不知哪科的成绩单偷偷抹眼泪。
注视着这个人的每一天,季岩内心的不知名情感就增加一份,直到他感受到光是看着是不够满足的。
季岩请求外婆,能不能让他出去一次。外婆非常心软,答应了他。
于是他终于能够去见一见那个人,见到他,然后呢?最好把他带回别墅去,坐一坐也好,在他一直注视着这个人的房间,他想也许他可以送这个人一束鲜花,擦掉他偷偷掉下的眼泪……
随便怎样都好,只要先见到。
季岩戴上鸭舌帽,等候在那个人回家的必经之路。
今天也许是考试了,放学得比平时早,光线还未沉郁,远远就看见那个人小跑过来。
一阵风似的,那个人经过他身边,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季岩刚要开口,一阵狗吠从后方传来。
啊,在被狗追。
季岩蹲下,拿起一旁的石头状似要丢,黑狗龇牙吠了一声,灰溜溜跑了。他痛恨这只破坏他们初遇的狗,但顾不得泄愤,他匆匆回头去找那人小跑的身影。
他看见,那个人急慌慌的摔倒。
然后蹲在地上,手握着擦破皮的膝盖,专注又认真地抚去细碎的沙砾。
太阳眷顾偏爱那人,将光影都落下,亮眼得不可直视。季岩理所当然地将视线落在别处,建筑,行人,景观树,远处有朵浓密似棉花的云层,在这恍惚中,他清晰听见了声音,扑通扑通――如此沉稳有力,如此清朗欢欣。他不顾刺眼的光又去看人,却只见一瘸一拐的背影慢慢走远。
身影消失不见,他之后再也没见那个人从这条道路走过。
只有如影随形的声音不惊不懈,执意在这平淡普通的日子遇上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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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过年你也过】
当窗外的喧闹声暂时停止时,季岩刚从浴室出来,他还是不爱穿上衣,出来时看见温永宁窝在沙发,很安静地睡着了。
季岩走近,端详温永宁的睡颜,与他当初见到时没多大区别,只是当初生涩和天真更明显些,现在倒是越长越漂亮了,特别是嘴唇总是水润红艳,总像与人索吻。
季岩站远了,走到阳台边,拿了根烟咬着没有点燃,外边仍旧灯火通明,他就像游离世界之外,不参与任何热闹中,只负责旁观。
不知道就这么站了多久,他拿下了烟要丢,回头,就看见温永宁已经睁开了眼睛。
“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季岩走过去,顺势坐下,靠着沙发,很轻的声音,仿佛天生多温柔似的。
温永宁摇摇头,隐约听到外边很多人齐声倒数的声音,问:“几点了?”
“就快十二点了,还要继续睡吗,去床上吧。”季岩说。
还不待温永宁回答,外边的声音忽然响亮了起来。远远的,传来声响。
“……三,二,一!”钟声和烟花声一齐响起,还伴随着人群的欢呼,新的一年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