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天灼眼中杀意一闪而过,何筝这次却反应迅速,上前两步,一巴掌抽了过去,他手指微微发抖,恨声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可小皇子即将出生,我不想因为你的贱命污了我儿的福运,你若想死,稍后我请陛下命人带你出皇城,要什么死法给你什么死法!若有他人也一样视死如归,现在站出来!”

此人捂住了脸,一脸不敢置信,而其余的,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站出来。

何筝扫视一圈儿,一秒调整微笑,转身走回来扯住方天灼的衣角“我提议,凡是反对此事的,就让他们一人写一份递头状,如果状中文采斐然,只字不提关于我的事,那就是真心求死,陛下务必要砍了他们的脑袋,满足其愿。若是明知有我在为他们求饶,还要打着我的名义视死如归,那就不是真心求死,是道德绑架,没事找事,咸吃萝卜淡操心,陛下可罚其一生不得吃荤,否则立刻抄家问斩,陛下您看,好不好?”

跪着的官员面面相觑。

如果不是因为陛下立个男人为后,谁想死啊!现在感情好,这何后的话,强势的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活像他们集体找死,可现在要想死,还得写递头状,还必须文采斐然不带这事儿才准死,万一写的不够“文采斐然”,那岂不是很没面子?可要带了这事儿,又成了“假清高”,以后活着也一辈子不能吃荤,否则就要满门抄斩,要是以后谁家满门抄斩了传出去是因为嘴馋,踏马还要脸吗?!

这可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天灼笑出声,一把勾住何筝的腰,道“皇后的口谕,都听到了?”

众人懵逼应声。

方天灼垂眸看何筝,道“那随朕去瞧瞧,哪个官员的递头状,最为斐然?”

何筝主动举爪“我可以审核!”

前来求饶的人跟在龙辇后面,问“这递头状,你们写吗?”

有人摇头“我不写,这何皇后鬼点子太多,他来审核,万一批个春蚓秋蛇,杂乱无章,传出去……”

其他人顿时一脸惨不忍睹。

“可此事,难道就此作罢?”

“咱们此举是为救人,只是不知,牢里那群视死如归的大人们,会如何应对此事。”

“我觉着,大家都不会写……”

“我赌李大人会写。”

“我赌他过不了审核。”

一片沉默之后,有人闷声“妖后!”

第60章

到天牢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何筝远远看着天牢大门,只觉得那仿佛是吃人的兽口,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氛。

他打了个哆嗦,心里有些怂,下意识去摸自己的小肚子。听说这牢里经常死人,可千万别有鬼魂找上他。

方天灼看出来他的胆怯,命人在牢外寻了个地方,让这群前来劝说的大臣随狱卒一起去提人,何筝坐在方天灼身边,拿着准备批命的笔,表情期待,内心忐忑。

这群人都不好招呼,唇枪舌战,他扯淡还行,正经辩论绝对不是对手,如果要BB,必须自己掌握主动权。

何筝暗暗给自己打气,悄悄看一眼专门来给他坐阵的方天灼,心才略略定下。

铁链撞击声传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出,伏地跪拜,何筝立刻挺直腰板儿,尽量做出威严的样子。

方天灼难得大度让他们先平身,问:“皇后的口谕都收到了?”

众人纷纷应声,看向何筝的脸色都有些复杂。

“有谁要写递头状?”

没有人应,何筝心里略略放松,却听一个年轻人冷道:“我写。”

“李大人……”有人劝阻,可对方却平静的上前一步,恭敬道:“何后大仁,草民谨记在心,可规矩就是规矩,制度就是制度,草民愿冒死直谏,请陛下收回成命。”

方天灼敲了敲椅子扶手,眼神阴冷,何筝强作镇定,忽然笑了起来:“李大人忠肝义胆,碧血丹心,着实让人佩服,只是可惜,抱残守缺,顽固不化,妄图蜉蝣撼树,迂腐又愚蠢。”

李唯蓦然怒气冲冲看向他,何筝弯唇,缓缓走下来,道:“我想问问大人,既然您觉得陛下宠幸男宠不妥,为何我当时被送入宫,您不阻拦?”

这何后竟然对他用敬称?!李唯眸子闪了闪,对上他澄澈漂亮的眼睛,鬼使神差的垂首,硬着头皮道:“您当初进宫是为陛下开枝散叶之重事,乃国之大喜。”

“开枝散叶,找女子不是更方便?”

“陛下无意女子。”

何筝带着些嘲讽道:“所以你们搞不定陛下,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还觉得出点子的人十分聪明,可既然默许我入了宫,却又说我在制度之外,你们这是巴不得我为皇室生完孩子,烂在宫里,腐化生蛆,永远不要冒头,对吗?”

李唯怎么会想到自己居然有跟何皇后对质的一天,用心恶毒的大帽子扣下来,他一时良心惭愧,道:“草民绝无此意,只是,只是……”

他只是半天,一时说不出话,想指责却无从下口,原本今日何筝为他们求饶,他们已经理亏,他咬牙坚持,只想一笔文章抒发心中怨气,怎么能想到何筝连笔都不让他动。

“我想问李大人,除了与大人一般同为男子,我可有其他罪过?陛下可曾因为我不去早朝,因为我懒于政事?”

“那块黄金匾已是浪费国库!”

“那匾就在宫城上挂着,若你们不满,取下来就是,与我何干?那么重的东西,我又不能独吞跑了。”

“这……”这何后怎么话说的这么轻巧,可居然诡异的有点儿道理?

“我能理解你们的想法,因为若我不入宫,我也如诸位一样,可在朝堂占据一席之位,在同僚中高谈阔论,为君主出谋划策。或许我也会觉得一个男子妄想做皇后有损天颜,脸大如斗,皮厚如墙,毕竟我不能指责我的陛下,只能拿弱者开刀,对吗?”何筝扫视一圈儿,他们神色各异,他道:“可我如今身怀六甲,前头是一道鬼门关,后头是我一生挚爱的陛下,他要宠我爱我,我自然欢喜,他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为我更改制度章法,于公,我与诸位一样没有能力拒绝,于私,我也不愿拒绝。”

这番话软的硬的都有,既跟你谈心说情,又在不停的指责暗示,你们左右不了你们的陛下,就想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我也是无辜的啊,陛下要宠我,我有什么办法?

“我愿意站在这里说这些,也是觉得李大人生的这般俊俏,死了过于可惜。”

李唯:“你……”

他还当何筝是敬佩他直言不讳,这般一想,他脸顿时羞的涨红。

“今日我便言尽于此,李大人若非要为不可能之事搭上一条性命,那就写递头状吧,毕竟就算我有心救人,也只能救想活着的人。”何筝又不轻不重加了一句:“诸位若是今日平安回去见了父母妻女,也不用特别感激我,我也只不过是,做了一件对得起自己良心的事。”

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