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冒要多补充维生素。”陆云天将翡翠般的菜心夹进宋凉叶碗中,瓷碗与银筷碰撞出清脆声响。

齐修瑾舀起菌菇汤的动作顿了顿:“这汤底用老母鸡煨了四小时。”

“齐总倒是会借花献佛。”陆云天冷笑出声,又往宋凉叶碟里堆了块蜜汁火方,“这本来就是凉叶最爱喝的汤。”

瓷盘里的食物很快堆成小山,当油亮的鸡腿从顶端滚落时,宋凉叶终于拍下竹筷:“你们当我是饕餮转世吗?”筷尖在骨碟上弹起的脆响让两个男人同时僵住。

望着快溢出来的餐盘,宋凉叶揉着太阳穴叹气:“二位加起来快知天命的年纪,玩这种小学生把戏不害臊?”她将满碟佳肴推到餐桌中央,“现在各吃各的,吃完各回各家。”

空气骤然凝固,唯有宋煜轩慢条斯理地给妹妹续了半碗热汤。

“别生气,不想吃就别勉强,都是我的错。”陆云天熟练地安抚着,仿佛早已将道歉融入本能。

银质餐具与骨瓷盘发出清脆碰撞声,齐修瑾垂眸放下象牙筷,喉结滚动着转向宋凉叶:“今晚是我考虑不周,既然餐毕,就不多打扰了。”

他起身向宋煜轩颔首致意,指尖掠过西装外套的银丝滚边。

餐碟里几乎完整的法式羊排暴露在灯光下,佐餐红酒甚至未及见底,宋凉叶握着鎏金筷子的指节微微发白,突然出声:“宋家待客从不会苛待三餐。”

这句带着刺的挽留如同魔法咒语,瞬间点亮了齐修瑾眼底的星光,他转身时,衬衫领口的水晶扣折射出细碎光芒,沉默地坐回原位。

陆云天手中的勃艮第杯泛起涟漪,暗红液体映出他骤然褪去血色的面容,没人注意到他指腹正死死抵着杯壁雕花,包括那个正用试探目光偷瞥齐修瑾的姑娘。

水晶吊灯在宋煜轩的镜片上投下冷光,他注视着陆云天绷紧的下颌线,无声叹了口气,餐刀划过牛排的声响此刻格外清晰,银叉与瓷盘合奏着无人言语的晚餐交响。

当齐修瑾第三次整理袖扣时,宋煜轩终于扣响红木桌面:“齐总留步,借一步说话?”

“大哥……”宋凉叶的惊呼被掐断在喉间,她怔怔望着两个男人走向露台的背影,月光在法式落地窗上蜿蜒成银河。

宋煜轩抬手按住妹妹肩膀,指尖微微发力制止了她未出口的话语,齐修瑾的目光在兄妹间逡巡片刻,最终随着宋煜轩下颌的轻点转身踏上旋转楼梯,木制台阶发出细微咯吱声,宋凉叶攥着裙摆的手指节发白,孔雀蓝真丝面料被捏出深色褶皱。

“他们能谈什么生意?”她无意识地将鬓发别到耳后,水晶甲片在吊灯下折射出细碎光斑,“寰宇和齐氏根本没有合作项目……”

陆云天斜倚在巴洛克雕花镜框旁,镜面映出他逐渐晦暗的眼神,当宋凉叶转身时,他迅速扬起招牌式的慵懒笑容,银质打火机在指间翻出流畅的银色弧线。

“担心你前夫被生吞活剥?”金属开合声清脆响起,烟草气息弥漫在两人之间,“放心,你哥书房里没藏绞肉机。”

宋凉叶颈后肌肤泛起薄红,自那场告白后,他们之间总横亘着看不见的冰层,此刻水晶吊灯投射的光晕将她困在明暗交界处,像被困在琥珀里的蝶。

“谁在乎他!”她突然提高声调,祖母绿耳坠剧烈摇晃,“我只是好奇……”尾音消散在波斯地毯繁复的缠枝纹里。

陆云天掐灭未点燃的烟,玛瑙袖扣撞在大理石茶几上发出闷响:“好戏留给你看,我这配角该退场了。”转身瞬间,嘴角的笑意像被风吹散的薄雾般消失。

胡桃木门将楼下声响隔绝成模糊的背景音,宋煜轩单刀直入,指尖轻敲桌面节奏如同倒计时:“齐总现在才懂破镜重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贩子。”

齐修瑾解开西装第二颗纽扣,露出衬衣下若隐若现的旧伤痕,那是三年前某个雨夜留下的纪念,当时他抱着浑身湿透的宋凉叶冲进急诊室,而宋煜轩的拳头就是在那时落下的。

第293章 拭目以待

“过去确实做了不少混账事,让凉叶受委屈了……但我不会就这么退缩的。”齐修瑾嗓音沙哑。

宋煜轩将手中的紫檀镇纸重重扣在案头,冷笑声里裹着冰碴:“不退?还想再折腾她三年?”

这话像把利刃直插要害,齐修瑾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指节捏得泛白,下颌线绷成锐利的弧度。

宋家大哥显然没打算留情,字字诛心:“三年前你像个木头人似的装聋作哑,现在倒演起浪子回头的戏吗?不觉得自己的反复无常很可笑么?”

想到妹妹可能重蹈覆辙,宋煜轩太阳穴突突直跳,那场失败婚姻留下的阴影,至今仍在宋家人心口隐隐作痛。

“这三年……是我亏欠她。”齐修瑾强迫自己直视对方鹰隼般的目光,嗓音像被砂纸打磨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想用后半辈子补偿。

凉叶原不原谅是她的自由,我只求能护她周全喜乐。”

空气突然凝滞,落地钟的滴答声格外刺耳,宋煜轩垂眸把玩着翡翠扳指,棱角分明的侧脸看不出情绪,上场交锋时旗鼓相当的对手,此刻在兄长的威压下竟生出几分狼狈。

“若我再伤她分毫……”齐修瑾突然单膝点地,这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男人垂下头颅,“任凭处置。”

“你以为自己还有反抗的余地?”宋煜轩豁然起身,玄色长衫带起凛冽气流,“三年前的悲剧绝对不能重演!”

齐修瑾沉默着接受所有锋芒,他知道此刻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唯有时间能重塑信任,最终深深躬身:“请您拭目以待。”

玻璃杯底在茶几上磕出轻响,宋凉叶第三次望向挂钟时终于听见楼梯传来响动,她几乎是弹起身的,却在兄长极具穿透力的注视下偏开了脸。

“茶都凉了……”她盯着齐修瑾熨烫妥帖的西装下摆,喉间泛起莫名的干涩,“你们该不会在书房下完三盘棋了吧?”

宋煜轩单边眉峰微扬,黑色衬衫随着抱臂动作绷紧肌肉线条:“什么时候养成的听墙根毛病?”尾音未落便见自家妹妹耳尖漫上绯色,低头清了清喉咙。

齐修瑾适时递出解围的微笑,镜片后眸光温润如常,可那抹笑意悬在空中无人接应,宋凉叶正攥着裙摆与记忆里泛苦的咖啡渍对峙。

三年前民政局门口,这人也是这般从容地替她拉开车门。

“叨扰多时,该告辞了。”齐修瑾抚平袖口褶皱的动作优雅得令人心颤,宋凉叶突然意识到他今天换了古龙水,雪松混着广藿香的气息正蚕食她好不容易筑起的壁垒。

当门锁咬合的声响碾过神经,宋凉叶几乎要把沙发皮面抓出裂痕,宋煜轩斜倚着大理石台面抛玩打火机,金属开合声在静默中格外清脆。

“想拆沙发就直说。”火苗腾起的瞬间映亮他眼底锋芒,“不过是给那家伙立个规矩,若他再敢……”

话音骤顿,去年深秋妹妹蜷缩在浴缸里无声落泪的画面刺破视网膜,指节捏得爆响。

宋凉叶怔然望着兄长颈侧跳动的青筋,那个暴雨夜他举着伞在民政局外站成雕塑,黑色大衣淋得能拧出水来,却始终没问半句为什么。

此刻他指间明灭的星火里,分明烧着迟来三年的怒火。

宋煜轩指节叩了叩檀木桌面,暗下决心若再出状况,即便会惹妹妹不悦也要让齐修瑾付出代价。

宋凉叶闻言非但没生气,反而笑着挽住兄长手臂:“我现在可是能独当一面的宋家千金了,谁敢欺负我?”她指尖轻点咖啡杯沿,过往三年婚姻权当是人生体验卡到期。

高级会所包厢里,白玲接过对方递来的文件袋,当看到首张照片上巧笑倩兮的女子时,她精心修饰的指甲在牛皮纸上划出细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