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1 / 1)

“不妨。”

“这是哪位菩萨开了眼送了饭来,昨儿入夜到现在,都没人问一句……”

“多嘴。”

主仆二人挽着往小暖间去,门口有人打了帘子,正服侍承泽的福能儿抬头,有些纳闷儿,竟一时没应过来。静香定睛一看,暖间儿里并无桌椅,只一铺暖坑,上面放了一方小炕桌,桌上只一个食盒。此刻易家二爷已经盘腿儿坐了,对面倒是空着,可无论怎样,那也是在炕上……

静香抿了抿唇,不再往里走,握了小丫头的手正要转身,承泽已从炕上下来,走到近前,拱手施礼,“嫂嫂,”

静香赶紧回礼道万福,“二叔。”

“怎的要走?”

“哦,不知二叔在此歇着,原是人回了一句,我怕是听错了……”

“嫂嫂是找用早饭的地方?就是此处了。厨房送过来都摆在外头,家人们都轮班儿去了。此刻时辰早,老太太、姨娘和桓儿都没起来,灵前也就你我,不如一道用,省得他们还得再摆两道、伺候两回。”

听承泽这么说,静香心里一时也拿不准,都怪自己只顾低头念佛,竟是没觉察家人们可是真的轮班儿去吃饭了?若是,此刻自己又拿款儿走了,二叔必不能就此罢了,还得再累人单伺候自己,给人添麻烦……

“大奶奶,您就一道坐吧,紧着用了,过一会子便又是举哀的时辰了。”福能儿此刻倒像是个机灵的,随了承泽的话劝。

“小姐,就吃吧,”小丫头轻轻捏捏静香的手,“这会子不垫点儿,一会儿老……”

静香赶紧捏她住嘴,小心地看了承泽一眼,也不便再推脱,“那……就多谢了。”

“嫂嫂里面请。”

“二叔承让。”

进到房中,承泽依旧盘腿坐了,静香只倚了一点榻沿儿,也勉强算坐了。福能儿赶紧打开食盒,小丫头也一道帮着,盛粥,摆菜,各自为主。

承泽正待动筷,余光却见静香看着身边的丫头竟是有些迟疑,心下会意,“福能儿,带……”话一出口,才知叫不出她的名字,一时尴尬,福能儿却早已领会,立刻接了话儿,对那丫头说,“外头也是备了点心和粥,姐姐随我过去,早点用了也好早点回来伺候奶奶。”

“小姐……”

“去吧。”

小丫头听静香应下,便要随了福能儿走,临转身,又悄悄把那碟桂花糕往静香跟前儿推了推。承泽看在眼中,不免有些好笑,这丫头不是嫂嫂娘家带来陪嫁的吗?该是最识体面才是,怎么竟是如此小家子气?再看她那主子,勉强沾了炕沿儿,手中端了粥碗,低头专心,根本不敢侧身对了这饭桌,别说桂花糕,就是小酱菜儿也断不会碰一下,真是枉费了她护主的心。

承泽见小暖间里只叔嫂两个,又没有人在一旁伺候,若是就这么闷头不响,反倒不妥,遂开口问,“嫂嫂,刚才是我唐突了,这丫头叫什么名字?”

那边正一口一口认真抿着粥,听到问话,静声咽了,这才答到,“荷叶儿。”

承泽一听,竟是不由点了点头。别人爱花,他倒独喜那叶子藤蔓的清香与不刻意,觉得甚是雅致,当年老太太拨了名叫芍药的丫头给他,过来第一天他便给她另取了名,唤作青蔓,取 “青树翠蔓,蒙络摇缀”之意,却不想,她这边竟直接取用了实在物件儿,荷叶儿,一声唤,已是满口清新,果然大俗便是大雅。

叔嫂二人用饭,再无多话。静香虽饿,可吃得还是慢,承泽陪着,也不好自己先用完,怕她也就此搁了碗,便也随了,细嚼慢咽……

用过饭,两人一同回到灵前,静香依旧跪了,承泽看看天色尚早,也正要多守一会儿,却不想福能儿又过来,随在他身边,“二爷,借一步说话。”

承泽随他出到堂外,“何事?”

“昨儿您吩咐我那桩事,有些麻烦。”

“嗯?”承泽一愣,这才想起昨儿他想找常跟着大哥的小厮福安来问几句话,谁知里外寻不到,原以为刚办丧,事乱,不知被遣了做什么去,因吩咐福能儿好歹今儿寻了他来。听他这么一回话,倒是纳闷儿,“这话怎么说?”

“大爷归天后,那小子福安,竟再不知去向了。”

☆、第三章 红烛迷雾

“哦?”承泽一听便挑了眉,“他是家生子,如何会不知去向?”

“二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那福安虽是家生子,可自去年他老子染了病,老太太许了银钱放他爷娘回乡,他便是一个人在府里了。”

“哦。”承泽应了,心里隐隐有恙,又问道,“都跟谁打听了?”

“先是找了轩静苑里的执事老妈妈,老人家糊涂,说是何关她事!又说大爷跟前儿规矩与旁处不同,别的仆妇丫头虽都由她排班儿,可爷随身的这小福安,来来去去从不与她知会,今儿在,明儿不在,何曾把她放在眼里。”福能儿絮絮叨叨地学着老妈子,看承泽微微蹙了眉,赶紧收了话,又道,“我也知道这老妈妈实在不是个省事的,便搁了她又去找轩静苑的姐姐们问,谁知事儿更怪了,爷,你猜猜可有多蹊跷?”

“啧!”承泽很不耐地咂了一下嘴,就要抬手打他,福能儿赶紧挡了,这才利利落落地回话,“姐姐们说,自打大奶奶进门儿,新房里伺候的就用了陪嫁过来的荷叶儿和莲心,大爷原来身边儿的人都遣到了楼下,楼上只留了红玉姐姐,再有就是常来回话的福安。大爷殁的那天,就是红玉姐姐和荷叶儿去叫的门。原本大爷吩咐没有他的叫,谁都不许去打扰,可那天都将巳时了,红玉姐姐这才拉了荷叶儿去,谁知怎么叫都不开,没法子本想去回老太太,可荷叶儿胆子大,掰了窗子就跳进去。”

“嗯?”承泽听得有些乱,“为何要掰窗子?大奶奶不在房里吗?”

“说的就是啊,”福能儿越发凑近了承泽的耳朵,“正是蹊跷呢!后来外头的姐姐们就听荷叶儿疯了一样哭喊,正都要去,却被福安抢了前头,随后就关了门,连红玉姐姐都没让进,外头就乱了,砸门。再后来,请了老太太来,这才压住。”

“这么说,当时房里,除了大奶奶,就只有荷叶儿和福安?”

“嗯。”

“那单只荷叶儿哭了,福安呢?”

“说的是!都说那小子大爷白疼他了,根本没听着他嚎一声!”

“那可听清荷叶儿哭的是谁?”

“真让爷问着了,那荷叶儿,哭的不是大爷,是大奶奶!”福能儿瞪大了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哦,”承泽倒并不意外,只是却想不出当时的情境……“老太太到了之后,房中可曾再叫旁人?”

“不曾。老太太身边也只带了徐妈妈,连玲珑姐姐都没带。不过后来又着人请了老郎中来,也是只让他一人进去。”

“老郎中?”承泽拧了眉。

“是,二爷,您说,大爷当时还能有气儿?”

承泽想想,摇了摇头……

“嗯,我这么想着。爷,我还听说……”福能儿有些支吾。

“听说什么?”